既然木桑已经在我军中埋了暗子,我们又何必客气?阮临霜道,兵不厌诈。
可是这个代替巫衡的人必然身处重重危险,稍有错漏万劫不复。柴源道问,军中可有同年纪的小姑娘可以任由糊弄而且我们无法确定有多少人曾见过巫衡,万一事败会赔上好几条性命。
阮临霜抬起下巴,我曾经当着木桑章天卫的面冒充过巫衡,他们无人怀疑,章天卫还是祭司院专属尚且如此,常年外放征战的将士们如何能辨认出真正的巫衡。至于谁去冒这个险
阮临霜又将手贴在柴筝的头顶上,她苦笑着,虽然我很想说我有经验,让我来,可是万军当中若有意外,我还要仰仗别人的保护,如何做到真正的伺机而动?所以让柴筝去吧,她能配合军令,也能保护自己,我相信她。
这是阮临霜第一次明确的表示我相信柴筝,愿放手让她去冒一次险,并且目光中透着坚定,似是想据理力争。
柴筝莫名有些感动,她嚯的从板凳上站起来,奈何阮临霜的手还放在她头顶上,柴筝一动,这手就下意识往板凳上一摁,柴筝一下子竟没能站稳,又被摁了回去。
阮临霜不无尴尬地缩回手,她低下头,耳根子有些红。
柴筝委屈了一下,又觉得坐着说话也是一样的,便拉着阮临霜烧焦的衣袂,小声问,你终于愿意信任我啦?
我在尽力,阮临霜还是低着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柴筝,我不能一直干预你的抉择,安排你的人生,所以这些事我终归是要学着接受的,但你别急,让我慢慢来好吗?
好,柴筝笑起来,你慢慢来,我不着急。
柴远道感觉自己又成了外人。
他咳嗽几声,将两位小姑娘的注意力扯回来,我也仔细想过这件事,倘若成行离不开两点,第一是隐秘,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第二是配合,这又绕回了内奸的问题上。
柴远道喝了口水,他能统辖三军这么久,除了本身能力,还有就是能纳善言,不管阮临霜或柴筝现在几岁,只要言之有物言之有理,柴远道就不会拿年纪来斥责。
我觉得爹你搞错了顺序。柴筝大胆的很,面对面冒犯一军统帅。
若非如此,当年也不至于欠揍到整个柴府鸡飞狗跳。
柴远道不怒反笑,问她,错在何处?
如果一定要拿住内奸,才能继续我们接下来的计划,那这一个人或几个人只要存在着,就可以拖缓我军进程。柴筝到底是带过几年兵的常胜将军,勾心斗角或许不如阮临霜,排布大局却有板有眼。
她道,只要这些人抓住此点不放,那我们只能求稳。试问现在这种敌方驶入我朝海域,僵持对峙的场面里,求稳有个卵用?还能稳个十七八年,等到他们良心发现自行退兵?爹,您做梦呐。
柴国公真怀疑女儿是不是自己生的,哪有开口就往死里气亲爹的道理。
但他还是没动,拳头没发痒,也没提着鞭子追出二里地。
柴国公与柴筝毫无冤仇,这孩子又是他夜深人静时难得的惦念之一,若不是怕她性子刚烈得罪人,若不是怕她不成器死在战场上,若不是自己受伤在前,时局动荡在后,如何舍得打,舍得训?
柴筝缩着头等了一会儿,见她爹半晌没有个动静,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爹,不能求稳,我们不如先发制人,只要做好部署,降低消息提前泄露或是中途有人反水带来的损失,这交易就值得做。柴筝笑得张扬,十分利是赚,一分利也是赚,我们自家的地都被人来来回回践踏六年了,不将他们打回老家,各位叔叔伯伯乃至爹您自己,甘心吗?
柴筝这番话,正戳在用兵之人的心窝上,激得柴远道豪情万丈。
但这万丈豪情当中,不包括冲动误事与不计后果,他沉吟片刻,既然要做,那一分利也要经手翻成五分利,就算是惨胜,我们也要胜的漂亮等你娘回来,我会制定一个详尽的作案方案,这期间你们去与那木桑国的巫衡聊聊,说不定还能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假冒也得能够取信于人。
那斥候还在外面等着,见阮临霜与柴筝从营帐里出来,就只问了一句,现在去哪儿?便又恢复了那副低眉顺眼万事不理的状态。
柴筝总感觉这位斥候是个有本事的人,也很得信任,就是不清楚为何自己记忆中并没有此人的存在
以她爹的个性,桌椅板凳都恨不得当成遗物留给她,托孤托得前后左右都是股肱之臣,怎么可能不将这得力的属下拉过来,让柴筝相相面。
但是当面问却也不好问,柴筝想,那万一是他死得早,我这一问,岂不扎了心?
去巫衡的帐篷里,有劳张叔带路。阮临霜接了话,又轻轻揪了揪柴筝的头发将她拽回了神。
柴筝捂着发根,无声控诉,疼疼疼
巫衡的帐篷一看就属临时搭建,外头都是崭新的,没有清晰的水痕,可见至今未曾淋过雨。
这小姑娘毕竟身份高贵,倘若作为使节进入大靖领土,便是赵谦都要到场接待,虽不说平起平坐,但也不能过于傲气。
但现在军中并没有这样的条件,只能尽己所能给她个特殊待遇,并希望巫衡能够派上用场,不仅仅是个需要架子托着的贵重花瓶。
柴筝前脚刚踏进去,就被呛了个死去活来,这帐篷里面跟贡着几尊大佛似的,弄了个烟雾缭绕。
夭夭大概是没住过帐篷,不知道左右各有两扇小窗可以拉开,这帐篷闷不透气,不管里面点着了什么都困得结结实实,偏偏夭夭还跟修仙似的,盘腿往正当中一坐。
柴筝往后退了一步,在阮临霜耳边轻声道,你是不是折腾过她,瞧人都疯了。
阮临霜不是很想搭理她。
半盏茶后,夭夭的帐篷才勉强能进人了,前面的帘子大开着,所有能通风的地方都被戳开,就差掀了顶子,柴筝探头往里一看,才发现帐篷里不过是点了三根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