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TXT全集下载_19(2 / 2)

似蜜桃 许乘月 12042 字 2020-09-13

但得到赐爵后,好处是不小的。

例如夏望取士时,寒门士子定要先寻当地有爵位的人家具保举荐,否则没有参与资格。

为士子具保的人家当然不会平白做善事,多几次也就回本了。

若不幸家道中落,这赐爵就算先辈留给子孙的金饭碗,怎么也有口饭吃。

当然,赐爵并非世袭罔替,最多递减袭三代就没了。

齐国商事繁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被这事推动的。

许多平民之家数代经商,风里来雪里去,就为积攒财富争取赐爵。

淳于黛补充强调:“赐爵对贵国皇帝来说无异于饮鸩止渴,若非国库顶不住,没必要在今年突然增加赐爵人数。”

国政朝务,先观大局,而后定小节。

捋清当前的齐国是个什么局面,后续大致会是个什么走向,就很清楚了。

*****

恒王那边向来主和,而太子这派才是主战。

和,就要自损国威,退让国土;战,则要烧钱,还得大量消耗青壮人口。

齐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太子和恒王两派撕扯,也正是因为在这两条路之间举棋不定。

此次恒王提出对大龄未嫁的女子征收重税,理由是想通过大量婚嫁,短期内实现人口快速增长。

表面看,他这是向太子一派妥协。

但十五那日进宫见了皇后回来,李凤鸣就对萧明彻说过,恒王此举,意在激起举国反对太子的声浪。

“只要太子不是傻的,就不会轻易跳进这个坑,还会全力反击,”李凤鸣笑道,“皇后既在那天出手替太子打前站,这足以说明太子不是傻的。”

皇后将各家命妇和未婚小姑娘聚在中宫,说要替她们早择良婿,最终却只让大家看了许多青年才俊的画像,并无进一步的实质行动。

这显然是故意向世家重臣放出风声,让他们因为利益相关而生出紧迫恐慌与愤怒。

等到齐帝正式下令探讨、研判恒王的提议时,就一定会有人反对。

当然,恒王能与太子抗衡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

他不会就这么算了,接下来肯定还有动作。

“反正,你家朝堂上最大的两派彻底撕破脸,这是注定的。除了恒王,你是当前唯一有点气候的开府亲王,没可能继续置身事外。各方都会看你如何选择,甚至逼你站队。与其仓促被迫,不如主动抉择。”

关于这这一点,李凤鸣已经为萧明彻权衡过利弊。

“建议你尽快上奏,明确反对恒王提议。”

战开阳忙道:“若殿下上奏反对恒王,这不就旗帜鲜明地站到太子那边去了?万一最后是恒王胜,殿下岂不是很危险?”

“那就是运气不好,挨打也要站稳。等到下次有机会再反扑,”李凤鸣瞥了他一眼,语重心长,“世事无恒定,胜不必骄,败无需馁。相机而动、顺势而为,至于结果如何,多思无益。”

如今的局面,就好比两边打群架,萧明彻又好死不死被堵在正中间。

若不站队,立刻就会被两边一起往死里打,那还谈什么以后。

*****

饮下半盏酸梅汤后,萧明彻看向李凤鸣。

“你方才说,他俩这次,定会斗到其中一方彻底退出朝堂?”

李凤鸣点头:“对。谁输谁死。”

齐国这场政斗的胜负,将决定谁是最终不可撼动的那个继位者,也就决定了齐国接下来要走哪条路。

为保住胜利果实,严防对方死灰复燃、动摇国本,就算两位当事人本身并无残杀手足的决心,他们身后的人都不会放过输家的旗帜人物。

无论哪国,通往皇位的台阶上,都铺着华贵庄严的织金毯。

毯下不但是万重枯骨,更不乏同源手足的血。

最终的赢家定会要了输家的命,这说法于战开阳而言太过极端。“就算政见不同,毕竟也是血亲手足。皇子们不至于个个没人性吧?”

李凤鸣端起酸梅汤,眼帘半垂,笑而不语。

“世人都说天家无亲情,不是开玩笑的,”淳于黛无声长叹,“并非谁生来凉薄,可那至尊之位,本质就是个养蛊的盅。”

离权力越近的皇嗣,越难摆脱这个宿命。很残酷,很悲凉,却少有例外。

虽说萧明彻不受齐帝爱重,但他终究是个皇子。对于这种残酷,他比战开阳清醒多了。

“江山不止万斤担。若不是最终活下来的那个至强者,承不起国祚之重。”

李凤鸣饮汤的动作一顿:“那,你想过要担这重吗?”

萧明彻诧异看向她。

“若你肯向我和盘托出你手中都有哪些筹码,我可以为你谋条路,或许能让你快速崛起,成为贵国朝堂的第三方势力。”

在李凤鸣最绝望的时候,是萧明彻和这桩联姻为她带来了生机。

若这人真有问鼎之志,她很愿意倾尽全力,投桃报李。皇子嘛,若说谁半点没妄想过那大位,那也没人信。

“不过我也不敢托大,没法保证你一定是最终赢的那个。”

战开阳被她这话吓得险些原地去世。

就算她真是魏国前储君李迎,是才那番话也让人没耳听。

自己的储位都没保住,还得靠诈死换身份到异国和亲才能活下来,哪儿来的底气撺掇他家殿下问鼎大位?

萧明彻则以眼神古怪地睨她:“你想要后位?”

“不要不要,”李凤鸣赶忙笑着摆摆手,“我就这么顺嘴一问。你可别大方到说要送我这个。”

她可是差一步就成了魏国皇帝的人。

齐国后位对她来说,不过是个华丽又空洞的花架子,还不如送她万把个金锭来得实惠。

*****

事实上,李凤鸣之所以会失去储君之位,还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个中内情狗血又错综复杂,并非她个人的能力不足导致。

所以她能教给萧明彻的东西,不但多,而且实用有效。

这一整日,她花费了极大耐心,将很多事掰开揉碎讲给萧明彻听。

有些话,萧明彻并能做到一点就通,但她也不急不躁。

因为她知道,不是她多么天纵英才,也不是萧明彻有多愚钝。

是两人自小境遇不同,所受的教导有所差异。

有太多事是旁人经年累月尽心尽力喂到她嘴里,而萧明彻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摸索。

起点不同而已。

是夜,李凤鸣身心俱疲,很早就窝进被中昏昏欲睡。

迷糊间,听到枕边的萧明彻轻声道:“你在魏国前储君跟前伴读,学了很多。”

李凤鸣瞌睡惊醒一半:“不算多,也就学到点皮毛。”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萧明彻这个问题显得很突兀。

“你说谁?我们储君殿下?”李凤鸣扭头觑他。可惜帐中昏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嗯。”

这人怎么突然对“魏国前储君”感兴趣了?她一心二用,便答得不知所云:“她是个女子。”

“这事天下皆知。没问你这个。”萧明彻的声音听起来隐隐有笑。

“你问她的事做什么?”

“好奇。”

“哦,她大名叫李迎。”亲近的人却唤她李凤鸣。

“她的姓名,这也天下皆知。说点常人不知的?”

萧明彻翻身侧躺,在黑暗中盯着她的侧脸,目光清亮。

“例如,她喜好什么?厌恶什么?”

“她喜好……”李凤鸣怔住。

如今回头想想,曾经的所谓喜好多数都是别人告诉她。

这是规矩、那是惯例,储君可以这般,储君应该那样。天长日久下来,所有人都认为那些就是她的喜好,连她自己也这么以为。

当她失去储君身份,不得不舍弃当初那些貌似不可或缺的心爱,她却从不觉得难受,甚至没觉得可惜。

原来,那只是“应该”,只是“可以”,仅此而已。

思及此,李凤鸣豁然开朗,感慨笑叹:“她私下里的真正喜好的是美男与财富。最讨厌的,大约就是有人浪费她的钱。”

好美贪财,这不符合储君的格调与气度。很俗气。但真实。

萧明彻想了想:“若不小心浪费了她的钱,过后再从别处找补来还给……”

这句话戳破了李凤鸣心中那份恍惚柔和,使她突然恼羞成怒。

她用力扯起被子蒙住头,忿忿打断:“别和我提这个‘还’字!”

哪怕已过了整日,她还是一听到这个“还”字就四肢无力、头昏眼花、方寸大乱。

她觉得自己果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储君殿下了,威严稳重荡然无存,好没面子。

第40章

萧明彻接受了李凤鸣的建议,果断上书,明确反对“对大龄未婚女子征收重税”。

至于李凤鸣说让他和盘托出手中底牌,自己就可为他谋划成为朝堂上的第三方势力,他婉拒了。

他说:“若遇难题,我会再向你请教。但剩下的路,我得自己走。”

李凤鸣吃不准他这是不够信任自己,还是不想事事依赖自己。

但无论怎么样,萧明彻放弃有可能的捷径,只接受必要点拨,更愿求教、学习、思索,再自己去尝试摸索前行,这让她刮目相看。

因为萧明彻上书反对,恒王一派自没与他为善,太子一派则与他同仇敌忾。

短短数日,齐国朝堂的局面迅速成了太子和恒王两方阵营激烈混战。

太子和恒王向来专注彼此,此次尤甚。

如此一来,萧明彻这出头鸟反而安全藏身在太子阵营中,虽受波及,却不是恒王一派的重点打击目标。

*****

朝堂上乱成一锅粥,萧明彻不免早出晚归、夙兴夜寐,李凤鸣就只有清晨在演武场才会见到他了。

近来他白日里不是上朝,就是带着战开阳出府奔忙;入夜后则在北院挑灯忙碌,时常到中宵过半才歇,当然就睡在北院。

他好几夜没再到李凤鸣这边来就寝,李凤鸣心情很是复杂。

一方面,夜里不必再被打扰,也暂免行那嘤嘤嗯嗯之事,可以安然酣眠到天明,她是暗喜在心的。

但另一方面,她每每回想那夜的对话,总觉得萧明彻似乎知道了她的真正身份。

时至今日,李凤鸣从未想过要向萧明彻坦诚自己真正的身份。

若要掰扯这个,就无法回避“一国储君缘何诈死,还得换身份和亲保命”的疑云。

此事是魏国皇室内部的一盆大狗血,背后又有帝后之间复杂的恩怨情仇,还夹杂着帝党后党政见之争的影子。

对李凤鸣而言,这些都只是她自己的事,与萧明彻无关,不会影响二人目前的共生同盟,实在没必要让他知道。

这天上午,书房里,李凤鸣懒散斜靠着座椅。

她没精打采对淳于黛和辛茴道:“总之,今后他若再套关于储君李迎的话,你们也不必心虚沉默,捡能说的说就是。”

不管先前露出过什么马脚,只要往后咬定她是裕王李典之女、前储君李迎的伴读,萧明彻总不至于严刑逼供。

“殿下放心,我与辛茴都有数的,”淳于黛应下后,又严肃提醒,“但您不能再看辛茴那些话本子了。”

李凤鸣迷茫,无辜被点名的辛茴更迷茫。

辛茴大喊冤枉:“淳于大人,你讲讲道理。殿下迷迷糊糊被淮王套了话去,这关我的话本子什么事?”

“殿下几次被淮王套话,听起来都像是中了美男计,”淳于黛哼道,“从前在洛都,殿下几时这样过?自来雍京后,她偷着看了太多你那些话本子,定是这样才被带得……沉迷美色了。”

“你是想说色令智昏吧?”李凤鸣笑出声,“也怪。要说看话本子,我总没有辛茴看得多。她怎么就不沉迷美色呢?”

辛茴乐了,插嘴答话:“那是因为我见多识广、口味多样,所以沉而不迷。”

“辛茴,你这是在嘲笑我口味单一吗?!”李凤鸣不服输,与她笑闹起来,“你可以嘲笑我话本子看得少,却不能抹杀我对各色美男公平的喜爱之心。”

她俩为着如此没谱且无聊的事打嘴仗,淳于黛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在旁笑望。

眼见李凤鸣一天天摆脱过往的束缚,愈发释然恣意,淳于黛觉得,这样挺好的。

要不是洛都那头随时可能有变数,她都想建议李凤鸣干脆就在齐国落地长居。

*****

廿三日午后,李凤鸣约了闻音,双双以薄纱帏帽遮面,去了东市那间脂粉铺。

铺子如今已亮出商号牌匾,名为濯香行。

虽是才开不久的新铺,在雍京贵妇贵女的圈子里却已小有名声,时常门庭若市。

因为大多数齐国贵女平常并不能轻易出门,以薄纱帏帽遮面出入胭脂铺子,这已她们为数不多被允许的消遣了。

濯香行虽以售卖魏人配方的香粉脂膏为主,但不止于此。

闻音凑近与李凤鸣咬耳朵,面色微红:“我前日才听说,这濯香行后院的小楼别有洞天。”

没几个人知李凤鸣是濯香行的幕后东主,自也就没人知,后院小楼里玩的花样,其实是她的主意。

她笑睨闻音,明知故问:“既有好玩的,你想不想进去看看?”

闻音略有踌躇:“想倒是想。可我隐约听了几句,据说只有得过‘簪花帖’的大主顾,才能进他们的后院小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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