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赐婚
本来泉州案跟烈王遇袭案是最为紧要的,也该让朝野上下闹腾一阵,可恰恰就是因为紧要,牵扯了两位亲王——珏王跟烈王。
本来珏王最倒霉,陡然失去了一个强大的妻族,可怀疑对象有隐王跟烈王。
可烈王好死不死遇袭了,显得无辜受累似的,于是可怀疑对象迅速变成了最受宠的隐王。
一扯到隐王,满朝上下诸多相关部门都不太敢查,彼此间互相推诿,连御廷司查案都变得规矩柔和起来。
这案子一下子就温水煮青蛙了,朝野上下王公大臣也一个个都斯文不语了。
如此寂静,反显得另外一个传言声霄日上——烈王看上了女司的赵锦瑟。
商家出身,女官,绝色大美人儿,烈王青睐之。
这传言越演越烈,俨然有种赵锦瑟要被王府抬进小门当贵妾似的。
赵家大门紧锁,对外一律否认,也渐传出赵锦瑟在陵城早有未婚夫。
这两种传闻交叉起来,反成了一种喧闹,毕竟这种风花雪月的事儿是不会牵扯死人的,正好满足一下邯炀贵人们的八卦心理。
本来也不碍事,赵家给出姿态,弄出声明,其余人怎么传都由不得自己。
就是可惜了一件事。
“我爹说如此一来,我在邯炀就不好找郎君了。”赵锦瑟对他人避讳此事,跟郑安安却交了一点底,后者闻言正要顺势表示可惜,却又飘到赵锦瑟柔弱无骨趴在阳台上,青丝玉面之上流淌温暖阳光,一副倦怠愁绪的模样,真真如那西洋海外流传进来的贵族猫儿一般妩媚撩人,活生生让人想要宠她爱她。
沉思了下,郑安安咬了下手里的小蜜饯,说:“我觉得这不一定,总还是有人慧眼识珠的。”
在对待绝色美人这件事儿上,这天下的男人眼睛一般都不瞎。
眼睛不瞎的男人,一般愿意心瞎一些,对那些传言反不太在乎——当然,这个男人也必然要掂量下烈王的身份才行。
跟亲王抢女人么?有哪几个敢呢?
还真有人敢!
“锦瑟锦瑟,外面有人找你。”
正在午休的赵锦瑟得到外面守门小将的通传,有些疑惑,便起身下楼去见了人。
一见人赵锦瑟心头就有些沉了。
糟,陵城表哥来了。
“三表哥怎来了?”
也不提名字了,反正赵锦瑟一向对这些表哥不上心,全且数字代号称呼。
三表哥显然是准备好来的,一身衣着显贵清雅,大冷天里还摇着扇,故作潇洒说:“表妹,我来娶你。”
赵锦瑟:“...”
猪蹄子吃多了吧你。
这厢三表哥来了不要紧,赵锦瑟正打算敷衍了呢,那边林雨匆匆来报,五表哥六表哥七表哥组团去府里了。
赵锦瑟:“得了,我知道了,我问你,大表哥二表哥四表哥是不是也来了?”
三表哥否认了,“没有。”
赵锦瑟心里刚一松。
三表哥:“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赵锦瑟:“...”
——————————
“这不是趁火打劫吗?!他们简直太坏了!”林雨很是气恼。
赵富贵要炸了!
“这他娘的要是在陵城,你爹我三两下让米铺的几百个弟兄把他们几个套麻袋给活埋了!”
赵富贵拍着桌子气坏了,赵锦瑟却喝着茶,轻轻说:“在邯炀也可以啊。”
啥?
赵富贵跟林雨都是一怔。
“我有技巧,爹爹有人,咱们联手把他们做了,保管不留下任何痕迹,顺便推给烈王,反正不是说他喜欢我嘛,那干掉七个表哥的锅当然得他背。”
赵富贵:“也对,你有计划吗?咱们合计合计。”
林雨:“...”
还好两父女就是开个玩笑舒缓一下心情,虽然七个葫芦表哥是真得挺混账的。
“这七个虽然脑子不太好,不聪明,但也不算蠢到极致,既然知道我现在正被烈王逼到悬崖边上,他们想乘火打劫,又是凭什么不惧烈王身份的呢?”
赵锦瑟若有若无一提醒,两人秒懂了。
赵富贵眯起眼:“你的意思是这七个人来邯炀,背后有烈王或者其他不逊于烈王的人推手?”
这几个王爷吃饱了没事干闲着上天啊!
我家瑟瑟招谁惹谁了!
赵富贵一肚子气,正想着如何在工部给对方找点麻烦——他正面招惹不了这些王爷,可私底下却可以通过君上颁布的海运法令剪掉这些亲王在海运之事上得到的好处。
“不管用这七个傻子,爹爹你去安排个人,就当是我的未婚夫,先混过这一关,日后找个由头撤掉这个婚约就行了。”
赵锦瑟一提这个法子,林雨先皱眉了,“小姐,我觉得最好是让...”
她想提及傅东离。
这个人才是最名正言顺的。
左右她认定自家小姐跟那傅大人也是琴瑟和谐雌雄双煞,般配得很,顺水推舟也好。
“不能是他。”
赵锦瑟放下茶杯,微微皱眉。
“老师前天跟我分析过,最好是师兄出面,可我后来想想,最不宜的就是他。”
赵富贵跟林雨皆是惊讶,为何?
————————
“因为父王对傅东离的宠爱,因为他那隐晦不明的身份!”
隐王正在亭里喂鱼,十分闲散,“傅东离当年是如何被父王带进宫里的,满朝上下不敢多言多问,可人长着嘴巴,私底下自会言说。”
“帝王私生子,皇家血脉,聪明绝顶,才华横溢,放在哪都足以掩盖他出身的瑕疵。”
“何况我那父王当年对他的生母本就有眷恋情怀,这得不到的女人,且还死了,便是男人心里的朱砂痣,怎么也消不了,可人都死了能怎么办呢,自是弥补她生下的儿子。”
“于是,好好的一个公侯世子就进了宫,得君王宠爱,亲自教导,可惜这最宠爱的私生子还生着反骨,怎么都要跟他作对。”
隐王言语闲散,却说着皇家最隐晦的秘密。
边上的幕僚沉默半响,说:“我不明白的是为何当年盛宠,君上却不正傅东离的身份,如此不是留人话柄吗?”
隐王闻言放下喂鱼的食盅,轻笑:“其一,我父王提过这件事,可傅东离不同意。其二,为皇子也未必是一件好事,你瞧他现在都不是皇子身份,名义上没有任何继承大统的可能性却还遭了我那几位兄弟百般设计,甚至还亲自下场用自己逼迫他主动去求娶一个商家女,为的就是杜绝他来日得妻族壮大实力的可能性。”
幕僚目光一闪,“所以殿下怀疑那烈王遇袭本就是自己设计?”
“泉州的事儿再隐秘,泉州的柳善却是烈王的人,早把消息传递回去,自然包括那宋玉宁之死,宋家于珏王是助力,又有皇后相助,已是如虎添翼,要铲除宋玉宁,嫌疑最大的就是他跟我,而我跟他之间,明摆着他更吃亏,他不先把自己摘出去,那不是自惹麻烦么,至于遇上赵锦瑟他们,要么是那一队人里有他埋下的内奸,通了消息算好时间,要么就是真偶然,但偶然之下临时起意,倒也算是好计策,起码现在傅东离的小师妹是真的迫在眉睫要待嫁了。”
一个姑娘要摆脱这个局面,唯一的手段就是出现一个未婚夫。
这个未婚夫最好就是她的好师兄。
诸事可见,傅东离也是真的喜欢这小师妹不是么。
绝美活泼又鲜活灵动,该是世间儿郎喜欢的姑娘。
“殿下可认为傅东离会认?”
“不知道,他若是认了,便是爷们,若是不认~~”
平生不喜情爱,淡薄如水,高傲如他是不屑做戏的,那便是真喜欢,真喜欢了,却还是舍了,那说明有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他垂下眸子,把食盅里面的饵料全部倒进水里。
“将来必是枭雄。”
也是争夺王位的一大隐患。
日后得防着,或者铲除。
————————
赵锦瑟哪怕没有主动打听,也在女司里面听到了一些关乎傅东离的传言,抽丝剥茧也算知道了他那诡秘隐晦的身世。
再一细想,也就知道烈王的丑恶心思了。
她虽然痛恨烈王阴险,却也不想因为这种原因迫傅东离娶自己。
万一他真的因为自己绝了某些可能,吃了大亏呢?
来日情爱褪去,他是否会惋惜?
她宁愿提早绝了这种可能。
这也不是她骄傲,而是~~好吧,就是骄傲。
赵锦瑟太骄傲了,不肯输他一头,所以让赵富贵找人。
赵富贵虽不知真相,但既然赵锦瑟坚持,他也就去安排了。
于是七天后一个良道吉日,“未婚夫”登门了。
长得还行,清清秀秀,斯文尔雅,当着满大街人的面意欲提亲。
赵富贵满脸笑容,后头赵锦瑟故作羞涩。
一切都很完美,即将给最近的绯闻划上句点。
然而那“未婚夫”的话还没说出口,街上一匹马奔腾而来,高声勒马之后,那戎甲小将扯下自己的头盔,解下腰上的配剑,直接对着上头齐齐看来的赵锦瑟跟赵富贵,他喘了一口气,就要上台阶。
赵锦瑟一看到这人就吓坏了,那效果比看到七个表哥还惊恐。
小郡王沈焱!
她脑子转得快,快到须臾就猜想到了这厮往日对自己的亲近跟别扭。
便是猜到了一些,她考上了女司之后就自发跟这人疏远了,他来找过她几次,一一落空,不知是猜到她的态度还是家里王府管住了,两人此后再无交集,却不想~~他来了。
竟在这个当口来了。
还能是为何?
七个表哥好敷衍,假未婚夫也好摆脱,唯独这沈焱是真真不行。
一沾上就满身腥,甩不开又不好恶语相向。
赵锦瑟急得想装晕过去脱身,不过也正是此时。
又几匹马来了。
宫中出来的马,带头的是个太监。
“赵家之女,女司女官赵锦瑟可在?”
在啊,人就在这呢!
赵锦瑟想着宫中传旨给自己干嘛?不会是因为烈王看上他,君王觉得不爽,要灭了她吧。
一想到这个,赵锦瑟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也只能下跪领旨,一边疯狂想着自己的遗言——枕头底下的黄色小话本就留给林雨吧,这丫头太纯了,日后不会钓郎君,还有~~
她脑子里想东想西,一时也没听清太监在说什么,直到赵富贵扯了她好几下没反应,就狠狠掐了下她的腰。
疼!赵锦瑟这才回神。
抬头就看到太监那没胡须的脸,笑眯眯的,很富态。
“赵姑娘,恭喜你,你被赐婚了。”
赵锦瑟:“...”
谁啊七个小表哥之一还是那混账烈王还是~~
第83章.嫁娶
赐婚这种事儿,一般对姑娘家是天大的荣耀,除非对方非自己想嫁的。
赵锦瑟原来猜想过其他人,但好在她聪明,排除了诸多可能,心忽然就稳了。
是他,肯定是他。
接了旨后,赵富贵老道,果断送了一摞金子给那太监,也自给随行人员送了钱。
赵家有钱,但这么大方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太监呵呵一笑,看了看赵锦瑟,接过了,又说了两句客套话才告辞。
假未婚夫无用武之地,但也机灵,随便按了个远方亲戚来投亲也就敷衍过去了,至于后期赶到的其他表哥,一听说是君上赐婚,立马就改变了态度,转而恭贺起来。
这一番敷衍是赵富贵上手的,赵锦瑟此时却在后院跟沈焱说话。
沈焱是匆匆赶来的,一身戎甲都没换,额头也有汗水,但来的时候太着急,来不及擦,现在却是没心情擦,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
赵锦瑟陡然发现阔别多时,这小子好像长大的一些些,至少俊俏的眉眼张开了,个头也高了一点,但还是少年人模样。
她心中涩然,沉默良久才露出粲然笑脸:“虽说知道你成绩不好,却不想你会投身军旅,是打算继承父志,报效国家了吗?”
她故作往昔。
大概也是避嫌,最好的避嫌就是自然。
沈焱忽然觉得自己变聪明了,聪明到可以看懂她一直对自己的态度——当他弟弟,不曾他想。
又聪明到他现在到底该说些什么才是最好的。
所以他也一咧嘴,从原来的彷徨无措顷刻间变得笑脸迎人,“谁说我成绩不好来着?你考上女官那会,我距离登榜也就差那么十几分,不过我也不耐烦在官场讨生活,且我父亲也年迈了,总不能一直长不大。”
他多希望自己早点长大。
可惜好像晚了。
“现在也挺好,就是参军有些不安全,你日后要小心些。”
“你当我真去上阵杀敌呢?就是我愿意,君上也不愿意的。”
是说君王宠爱,还是忌惮岭南王府两代父子不可能全部执掌兵权呢?
沈焱没有多说,也无心多说,他只是想糊弄过当前局面,让她自然一些,最好也不要传出对她不利的传闻。
“我这次回来也是要回府给我姐姐拿一些东西,正好路过你这,听说你最近麻烦挺大,怎的,现在不需要我帮忙了吧,其余你别想,给你当打手总是有的。”
他故意拔出剑来挥舞了两下,少年郡王,威风赫赫。
秦鱼也配合笑了,“得了,现在可威风了,还耍剑呢,日后我都不凡欺负你了。”
“呸,你本来也没本事欺负我!”
“不过小爷我今日也忙,左右你终于要嫁出去了,日后也免得祸害别人,我就先走了,不然我姐要着急了。”
沈焱十分潇洒离开了,只是要离开赵锦瑟视线的时候,他忽然有些不甘,顿足转身,朝赵锦瑟喊了一句:“如果我长大一些,如果我早点遇到你,是不是....”
赵锦瑟没让他说完便回了一句。
“学院老师每次考试之前都先发卷子,再收卷子,每次我们都在想什么?”
想什么呢?
想,如果我多学一点。
想,如果我刚刚多留心一点。
可是没有如果,每次考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从不会有任何改变,你要是强求些什么,反而会被扣上比原来更不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