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瑟就是怕说太开,朋友都没得做。
她不忍伤他。
沈焱其实是聪明的,尤其了解赵锦瑟,所以懂了,眼里的光都黯淡下来了,表情有些僵硬,扯扯嘴角,扯出一个笑。
“我每次都在想如果我坐你边上就好了。”
“那样就可以抄你的卷子了啊!”
两句话承上启下,贯彻了所有。
什么隐晦的都被压过了。
说完沈焱转过身,快步走出赵府,到了外面,小兵把头盔给他,他套上后翻身上马,甩缰奔走,没人看到他眼眶红了,自然也不会知道他流泪了,但马跑得快,跑回军营时候怕是已经干了。
所以用不着擦。
邯炀也有岭南王府,清河郡主也得到了消息,自知道了赵家门前的动静,赵锦瑟被赐婚,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但比起弟弟的事情,反而可以搁置一边。
“这孩子~~恐怕会怨我了。”
清河郡主面露无奈,轻按了下眉眼。
“这也怪不得郡主,郡主当时跟小郡王说那样的话,也是为了他好,若是成了,郡主日后相助他求得心上人也更容易些,否则绝无可能,谁能想如今局势会这样呢。”
几天光景竟被赐婚了。
“那傅东离委实太不按常理出牌了,谁能想到他为了赵锦瑟脱离烈王会直接求君上赐婚。”
清河郡主皱眉,“我倒觉得他防的不是烈王。”
“那是?”
“是阿焱。”
或者防的是她跟王府。
如果她说服了父王母妃,代表了王府帮着弟弟主动跟君上求婚,那么君上考虑到对藩王权利的限制,必定乐意把没有娘家优势的赵锦瑟许给沈焱。
这是王府的让步,也是皇权的优势。
“他跟那赵姑娘是同门师兄妹,可阿焱跟赵姑娘何尝不是玩在一起的同窗,何况那赵姑娘脾性你也见到了,豁达活泼,本性上跟阿焱很是妥配,时日久了未必不会成就良缘——只要那赵姑娘知道他的复杂背景,并不宜嫁娶。”
清河郡主这话虽然冷酷凉薄,却也说中了要点。
此时傅东离刚离开皇宫,回到居所后,刚撩开帘子就见到了在屋内等着的秦孟川。
后者一看到就直来一句。
“你可知道你放弃了什么?”
傅东离不置可否,脱下外袍给随从,坐下后,抚了热茶杯,淡淡道:“你应该高兴我得到了什么。”
秦孟川皱眉,“你从前不喜欢我刺探你跟那赵姑娘的事儿,如今又要让我明白她是你此生所爱,不觉得为难人?”
“我不需要你明白,作为兄弟,你接受就行了。”傅东离瞧了瞧他,忽想到赵锦瑟那小脑袋瓜里装得一些豆腐渣。
比如第一次她故作娇弱在那屠夫面前~~竟霎时明了他的暗示,想来脑子也是不太干净的。
“兄弟就是兄弟,你不要想多,毕竟我现在是有媳妇的人了,日后也不要不告而入,我媳妇会误会。”
秦孟川懵了下,后明白过来,气笑了,“傅东离,早些年就知道你这人厚颜无耻,如今才知道境界都是用来突破的,你进步了。”
越发不要脸了。
傅东离既然不要脸,自然不会害羞了,于是点点头,“不进步哪来的媳妇。”
秦孟川猛然反应过来了,这厮的终点不在暗示他对他有那龙阳情怀,而在暗示他没有媳妇呢。
呵!
“若不是那烈王横插一脚,又冒出劳什子什么表哥,我看那沈焱小子跟你之间,那赵锦瑟未必会选你。”
秦孟川虽然寡言,但在当年那么危机的情境下还留得一命,除了傅东离的鼎力相助,自身也是不傻的,早看出了赵锦瑟的骨子脾性。
她喜欢一个人是不造假的,可绝不会喜欢得太彻底,至少在身家性命跟家族命运之前,她不会彻底选择傅东离。
“如果她知道你这复杂的背景,知道你这疑似皇子的身份,知道你家那公侯府里一片乱七八糟,她还会喜欢你?”
傅东离眯起眼,没说话。
“当然,喜欢还是会喜欢,但不会嫁给你,她会选择一个安全一点的郎君,比如沈焱。”
相比傅东离的复杂背景,沈家门槛虽然也高,但起码人家父慈母爱姐亲切,没那么乱糟糟的事情。
“你防的就是沈焱,所以先下手为强。”
秦孟川淡然喝着茶,“傅东离,你也有这样心虚自己不如人的一面。”
傅东离没有反驳,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心虚这种事儿是一个过程,结果若是好的,心虚就是谨慎,就是运筹帷幄,显然,我赢了。”
他放下茶杯,嘴角含笑。
“赵锦瑟是我的了。”
“这辈子都是。”
秦孟川冷笑,“没人抢你的。”
“你抢不过。”
“谁也抢不过。”
傅东离一本正经前后中段两句话是最能伤人的,基本不给人活路了。
秦孟川没得法子,只能起身,无奈说:“罢了,你聪明绝顶,做的选择从不会出错,但我还是想说~~”
他伸手按了下傅东离的肩头,“日后万万保重。”
傅东离为何能请君上赐婚,真正内情他是知道的,就是因为如此才觉得凶险万分。
“我知道,你也小心点吧。”
傅东离看着秦孟川离开,等人完全离开后,后院猫腰进来一小厮。
“主子,那七人安排好了。”
“嗯。”傅东离把杯里的茶喝完,心头舒泰。
刚刚秦孟川倒是少说了,他傅东离不止无耻,还卑鄙。
七个表哥若是不来,就凑不齐这一盘局。
兵贵乎神速,粮草先行,这可怪不得他。
“上了我的船,可是永远下不去的,笨瑟瑟。”
傅东离一想到那丫头知道自己被赐婚时的懵样就笑了,不过笑容也只是一霎而过。
“侯府里面的事情看紧点,在婚期定下来之前~我不希望有任何幺蛾子出来。”
属下人见惯了自家主子云淡风轻的一面,当年卷动朝堂风云时如此,两袖清风泰然离都城也是如此,唯独这次。
无比认真,不容差错。
第84章.入夜
赐婚都下了,被赐婚的赵家是一脸懵逼样,可也不全是懵逼,也有心明眼亮的,比如赵锦瑟。
不过在林雨看来,姑娘到底是姑娘,真到了要成婚的关头,还是很有些羞涩不安小心思的,看咱家这小姐坐在窗柩前侧看窗外的小模样儿,好深儿女情长似的。
外面且下着小雨,不过屋内兽金炭烧着,暖热得很,并不冷,反显得着小雨淅淅沥沥有些缠绵,也越发衬托赵锦瑟好模样。
她安静的时候,可真真入画。
林雨等丫鬟安置物件的动作都小心了几分,怕打扰了这样的宁静美好,直到~~
“这眼看着要入冬了,咱今晚吃羊刷锅吧,我想了好几天了。”
赵锦瑟忽然来了一句。
咣当,一个丫鬟手一滑,把小茶壶给摔地上了,还好没破。
林雨摆手让她们下去,这厢露出无奈脸。
“我说姑娘,您这还吃香的喝辣的呢,您都被赐婚,要成婚了!”
“额,难道成婚的人都不吃饭了吗?”
“....”
您总让人无言以对。
林雨拿赵锦瑟没法子,只得闷着不说话,赵锦瑟怕她生气,就凑过去逗她,“无妨啦,君上都赐婚了,这总归是要嫁的,嫁人么,登门提亲定良辰,最快也要好几个月,还不够我们家准备的么,钱到位人到位,我们赵家吃不了亏的。”
林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不知道怎么说。
“你想说你原来看好他,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又聪明,很有能力,可以保护我,对么?”
林雨眼睛微微亮,蠕动了下嘴唇,说:“还因为小姐你喜欢他。”
赵锦瑟笑,摸了摸她头发,“呜,我是喜欢他,不过他疑似皇家血脉,又年少就跟原来的亲爹太昌公闹翻了,丢了世子之位,跟侯府也几百年不联系,你是怕他牵扯太麻烦,日后连累我。”
林雨点点头,“是,小姐从小到大没吃过苦,想来无拘无束,我也喜欢看你无拘无束,傅大人背后牵扯的太多了,动辄就是生死危难,我不希望小姐你....”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倒霉的人怎么都会倒霉。”赵锦瑟笑了笑,“况且这人间的儿郎,够胆气娶我的可不多,能护我的也少。”
喜不喜欢她倒是不怕,她自有讨人喜欢的本事。
“傅东离,我信他可以。”
林雨被说服了,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自己小姐俨然要被叼进狼窝里了。
所以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赵锦瑟倒是说了。
“所以我们晚上是要吃羊肉锅呢,还是牛肉锅呢,要么我们弄两个锅吧。”
“...”
还是这样的画风好,林雨一下子什么担忧心情都没了。
下去弄吃的去。
两个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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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吃完就舒坦了,赵锦瑟又活动了下,消胃了下才洗浴水下,这才睡下半小会,忽觉得鼻头有些痒,手指挠了下,没事了,等一会又痒了。
这重复了好几下,赵锦瑟终于醒来了,一睁眼就看到一人脸。
豁,这要平时能把她吓出猪叫声,还好被捂住了。
“呜~~”
“别呜呜了,我今日有事跟你相商,不是想非礼你。”
傅东离一本正经十分严肃,可人已经坐在她床边了,赵锦瑟内心是想掀桌的,可秉着自己脸皮再厚也要点名声,于是只能憋气,压低声音,“这大晚上的你做贼啊!什么事儿白天不能说!”
“晚上比较有气氛。”
“...”
你个猪蹄子我炖了你信不信!
赵锦瑟红了脸,拉扯了下被子到胸前,气闷说:“啥事儿得晚上说,你要做贼还是倒夜香啊?”
傅东离:“...”
来回怼几下就痛快了?死丫头。
“我若是倒夜香,倒你闺房来了?”
死猪蹄!你房间才是茅坑呢!
“若不是倒夜香,那就是做贼了,你猜我要偷你这房中什么宝贝?”
他说着说着就打量起来。
赵锦瑟深知他接下来必定是狼子野心垂涎到她的美色上,话本里那些浪荡子都这么撩姑娘的。
呵!当她赵锦瑟是一般小女子?
“谁知道呢,总不会是偷我吧。”
这话回得好吧!赵锦瑟正得意,却陡听到傅东离顺溜了接上,“偷你作甚,迟早是我的,何必偷,不过你那桌上盛放着的甜酥饼倒是不错。”
赵锦瑟:“呸!我还不定是你的呢,这日子都没定,你也不怕煮熟的鸭子飞了!”
“所以我就是来定日子的。”傅东离这话接得更快,好像早已挖坑等着似的,说完还猛得凑近了一下,几乎贴着赵锦瑟脸,在她耳边轻声说:“不过你说鸭子煮熟了?你是在暗示我要赶紧下手么?”
鸭子赵锦瑟:“....”
这他娘的路数太深了,不要脸!
赵锦瑟一手贴了他的脸,要把他脑袋掰过去,哪知他顺势偏了脸,正把嘴唇贴了她白嫩的手掌心。
这一凉一热的,差点把赵锦瑟又吓出猪叫声,猛地要收回手,却又被拽住了手掌,被他双手合握按在口鼻之前。
他的手掌滚烫,修长而宽大,呼吸沉稳,都萦绕在了她的一掌之上,仿佛他的权力能力跟性命都交托于她。
赵锦瑟一时愣松。
“赐婚,是顺势而为,亦是因我怕你太讨人喜欢,被人截胡了。”
“世人总说我阴险狡诈,便是你也这么认为的,既是你认为的,那自然是对的,我的确算计颇深,只想要你一生,无人可拦。”
“但我亦怕你不信我,不信我能庇护你,不信我能与你匹配,更怕你看不上我,舍了我。”
“先下手为强,让你无路可选,这是我的阴招,日后你可报复我,即便你用一生,我都愿意奉陪。”
这忽如其来的是告白吗?比告白高一个层次,毕竟都赐婚了,他们就是板上钉钉的未婚夫妻。
就差临门一脚。
赵锦瑟却知这一次是不一样的,他是在宣誓主权,亦在安定他的心。
“我以为你会与我说说你那复杂吓人的身世,为我疏导疏导。”
傅东离却摇摇头,“那些事儿,待我处理干净了,再说给你才是锦上添花,加深你我了解,但若是现在说了,就是凭白让你为我担忧,不值当。”
“我可不一定会为你担忧,给我一盅瓜子,我能磕着当打发时间你信不?”赵锦瑟嘴皮子很犟,不肯认。
傅东离却是低低一笑,把她手放下,揉搓暖了几分,再拉开被子,在赵锦瑟看色狼禽兽的目光下安然把她手掌放进被窝。
温润美色在月下可醉人,何况他还哄着她,“日后你嫁了我,每一夜可有事儿让你打发时间的,估计没时间嗑瓜子。”
赵锦瑟是一般人吗,不是,所以领会了傅先生嘴里深深的孟浪之意。
她脸蹭得更红了,恨不得一脚踹翻这人。
嘴上说这么浪荡,身体虚得很。
狗掀门帘子,全凭一张嘴呗。
她表情太动人,傅东离看懂了,也不反驳,只眼眸稍黯,像是谋划什么,但嘴上说,“其实今夜来不为其他,只是单纯告诉你,明日早上我要来提亲,你好生准备。”
明日早上的事儿,你大晚上来通知我,我准备个鬼啊!
赵锦瑟懵了,还来不及说什么傅东离就起身了,她下意识拽住他衣角,“你别走,什么叫明日早上,你这也...”
她爱扯人衣角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却跟个毛茸茸的小宠物一样逗人得很,活生生要把人给勾住了。
再也走不开了。
没说完,傅东离弯下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床沿垂挂的流速在他脖颈发髻微微撩动,唇瓣相贴成了温热,后成了火焰,那样昏暗,那样不明,燥得屋内灯火都仿佛要被点燃,可这样深的夜,万籁俱寂,不可言说。
隐晦又秘密,禁忌又情欲。
直到傅东离猛然发觉自己的手掌已经落在她的细软腰肢,叫嚣着要得寸进尺。
圣人在上,学生失礼了。
他猛停下,再一咬牙,可终于停下了。
缩在角落的赵锦瑟手指拽着他的衣角,贝齿轻咬着略红肿的唇瓣,一双眸子也跟淌了明珠泪似的,莹莹光辉,像是勾人的女妖,有意无意唤着他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