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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天子 11321 字 2020-05-11

谢铎办公之所在国子监第三进院落敬一亭的祭酒房,沈溪到的时候,谢铎正在跟五经博士和助教开会,沈溪只能在外稍作等候。等会议结束,一群从八品的儒学官员散去,沈溪才进到里面。

谢铎这时候已把桌椅重新归置好,让沈溪坐下说话。

“有些杂乱,不过这便是国子学,传道授业之所,希望你能来当个先生。”谢铎笑呵呵道。

沈溪心想,刘大夏想把自己调去户部,如今谢铎想调自己到国子监?不过国子监可没有合适的位置啊,除了祭酒是从四品外,作为二把手的司业只是正六品,除非挂个兼职,否则便算是降职。

沈溪摇了摇头:“学生年方十四,见识浅薄,可没有教书育人的资格。”

谢铎指着沈溪笑道:“你好歹是东宫讲学官,居然说如此话,你当教太子学问是应付差事?”

谢铎不知道自己一语道破沈溪的真实想法……沈溪给太子上课,还真是在应付公事,不过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然皇帝听到后会怎么想?

见谢铎要给自己倒茶,沈溪赶紧把茶壶接过来,主动给谢铎敬上茶水。谢铎叹道:“说起来我跟你颇有渊源,可还从未喝过你敬的茶。”

谢铎这里说的喝沈溪的敬茶,类似于收沈溪到门下的意思。

沈溪谦虚地说:“就怕学生没有资格啊!”

谢铎未再就这问题说下去,转而道:“叫你来,除了让你到国子学来走走,感受此处的学习氛围,还有就是跟你说印书的事情……说起来老夫手头已捉襟见肘,却还是不断有人跟老夫讨要书籍,真是不好应付。”

沈溪道:“书本就是学生的,还是由学生来出银子吧。再者,或可将书册列于书店中,任人选购,如此可为谢师收回本钱。”

谢铎摆了摆手:“不可不可,若要将学问之事与那铜臭沾上关系,实在非我所愿。不过我倒是听说市井之中,有人在抄你的书,显然是把书当作消遣……唉,这世道啊!”

沈溪心想,我写《阅微草堂笔记》本就是拿来当作打发无聊时间的消遣,愣是被您老人家当作是学问,不同的人,从书里看到的内容也不相同。

沈溪问道:“不知此番要印多少册?”

“不多,三百册怎么都应该够了,除了送人外,还可留些在南北两雍,给监生们看看,对他们的学业或许会有所助益。”谢铎道,“银子方面,我出一部分,剩下……只能由你先垫付了……”

沈溪心想,谢铎的朋友真够多的,前后加起来印了六百本,有那么多人送么?不过既然是谢铎所求,他没理由拒绝,谢铎印书可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是在不计代价地帮自己在儒学界建立威望。

谢铎显然没料到之前印书就有沈溪暗中出银子,他以为沈溪不太懂这些俗物,说稍后会让家仆去沈溪府上拿银子,但其实沈溪回头就可以把书刊印好,甚至可以自己铺货到书店售卖,但又怕谢铎责怪。

说了印书的事,谢铎图突然感慨:“沈溪,我听说陛下要考校太子学问,到时候我也会进宫作为考官,若谁教的好,或许可以进为经筵、日讲官……在那么多东宫讲学官中,除了你之外都是德高望重之人,你不要有心理包袱,好好教导太子即可。”

沈溪苦笑道:“谢师是想说,我只是凑个热闹,不要寄望太高,是吗?”

谢铎摇了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每个人都有机会,你自然也不会例外,甚至于更要努力争取。东宫讲学官,平日里不过是教太子学问,影响不大,要想在治学上建立起声望,最好还是做天子座前的讲官更好……”

沈溪知道,谢铎是诚心实意要帮他,此番是告诉他,想在儒学界建立起名号,做皇帝的讲官比做太子的讲官有前途得多,给太子上课所教不过是经史子集之中最基础的知识,可为皇帝讲课,那是高深的学问。

做了日讲官,基本可以算是半个天子之师,以后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儒门子弟中,都已经算得上是人杰,都到哪儿都会受人尊崇。

沈溪道:“只怕学生,没有那资格吧?”

谢铎指了指沈溪:“何必妄自菲薄呢?闻道固然有先后,但造诣领悟却在个人,你是年少,未来的路很长,但只要有真才实学,就该为人所知。想你晋身官场,不也是为有朝一日扬名显达?”

“不过你别指望我偏袒你,该是如何就如何,太子毕竟不是平常士子,光是会四书,作的一手好文章,是当不成圣明天子的。”

沈溪倒是很赞同谢铎所说的这观点,教太子读书,不能只教书本上的内容。

毕竟是一辈子都致力于教学的人,对于教育的理解,比起那些浑身酸腐气息的老学究来开明了不知道多少倍。

“学生谨记谢师的教诲。”沈溪起身,恭恭敬敬行礼。

“在我面前,不用总自称学生,若你真有一天为天子座前讲官,我还真无从立处。”谢铎说话没有一般腐儒的刻板,让沈溪如沐春风,倍感亲切。

临别前,谢铎又提醒:“做学问是一回事,但一些杂学……你可千万别涉猎太深,否则于你有害无利!”

沈溪稍微一想,便明白谢铎所说的是他宣扬心学的事情。

第六〇〇章不安于平庸

沈溪自知资历浅薄,翰林院那么多学官,要进经筵讲官和日讲官,论资排辈怎么也轮不到他。他能当上东宫讲官,也仅仅只是因为年岁与太子相仿,再加上以他的年岁调到职司衙门,只会让人觉得“不成体统”。

可自从到詹事府当差后,随着刚开始的欣赏期过去,弘治皇帝对他的教学方式和方法多有意见,因此才利用他回家省亲的机会,外派泉州公干以“自省”。

与其说这次考核是弘治皇帝给出的一条晋升捷径,还不如说这是皇家准备找个合适的借口撤换不合格的讲官。

放到沈溪身上,便是想将他打发回翰林院,让他在翰林院熬上个七八年,把一身锐气磨砺光再予以任用。

沈溪心想:“我能等个七八年,就怕皇帝你活不了那么久,我还是得早作筹谋为好。”

这头谢迁和谢铎相继告之沈溪,弘治皇帝会对太子朱厚照进行考核,可直到七月下旬,他的直属上司王华才正式通知他关于弘治皇帝朱佑樘要考核太子的学习进度的事情,让他准备一份教案上交。

皇帝考校儿子学问程度自然是此次考试的重中之重,但其实也是对诸东宫讲学官的一次综合性评估,谁教的什么,教到何等程度,太子学到多少,这些必须要做到有章可循,由不得东宫讲官瞎编。

每个东宫讲官的教学进度都被詹事府左右中允等侍读官记录在册,如今考核在即,只能老老实实把近来的教案整出下来,并且按照进度对太子进行一番考前准备。

王华对沈溪道:“东宫如此多讲官中,本官最看好的就是沈谕德你……太子日后的前途,系于你我之手,切不可疏忽大意。你整理好后,与我看过,再与吴詹事过目。”

王鏊卸任东宫讲学官后,东宫讲学的所有课程、人员安排,都由詹事府詹事吴宽一手负责。王华让沈溪先把整理好的教学进度拿给他看,或许是想帮他做整理和增改,沈溪理解为这是王华的好意。

王华这个人平日还是很和善的,不会拿他的教案玩花样,可落在别人手里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会给他增减些内容,给他穿小鞋使绊子。

朝堂上这种人不计其数,一个个道貌岸然,可做起事就没那么光明磊落了。

“多谢王先生。”沈溪行礼道。

“不敢当。”

王华大度一笑,因为沈溪帮过他的儿子,他一直对沈溪客客气气。

沈溪回京时间不长,不过他已经打听过了,他之前教导的二十一史并没有别人接手,也就是说,他近来教的这部分内容,无论太子掌握得好与坏,都只关乎他一人之责。

沈溪把自己的教案和大纲翻出来仔细阅读,看起来似乎挺多,但其实无非是那几本史书的问题,问朱厚照几个小的历史问题或许可以,就怕皇帝的考核内容是让太子背大段史书,到时候就是他呜呼哀哉的时候。

沈溪接下来几天都到詹事府坐班,讲案不但在詹事府整理,回到家也不得空闲,需要好好揣摩……他并无整理教案的经验,本身弘治皇帝也是心血来潮说要考察太子,却连考察的具体要求都没划定。

若弘治皇帝兴之所至随便问几个问题,可能连东宫讲官也要琢磨半天,一个不好好学习的熊孩子只能干瞪眼。

这次考核完全看弘治皇帝对太子朱厚照的期望值有多高,若朱佑樘只是把太子当作一个孩子看待,或许能问得简单些,这样皇家和东宫讲官的面子都能保存。

怕就怕弘治皇帝觉得自己身体每况愈下,对太子的期望值太大,到时候对太子和东宫讲官的要求相应就会大幅度提高。

在沈溪整理教案的时候,谢丕来找过沈溪一次,他为沈溪安排好了学术讲坛,想让沈溪找时间去给那些对心学有兴趣的年轻士子讲座。

沈溪一来公事繁忙,二来他记住谢铎的忠告,并没有答应谢丕,希望对方把时间向后推迟。

谢丕虽然较沈溪年长些,但一直以来他都是以学生的身份向沈溪讨教学问,没资格勉强先生做事,只得黯然回去。

沈溪看得出谢丕的真诚,这位不是想独辟蹊径扬名立万的狂生,而是穷经皓首真正做学问的儒者,想在京城找到这么个务实的“传道士”不容易。

等沈溪将教案整理好,交给王华,王华看过后非常讶异,随后连连摇头:“沈谕德如此交上去,不是给自己添麻烦吗?太子就算再好学,也学不了如此许多……”

一句话就让沈溪明白过来,别的东宫讲官在整理的教案中均对学习进度有所删减,这样做是为了保证能通过皇帝的考核。

身为人师,这么做未免有些不负责任,甚至会让人觉得渎职,但以人臣的角度来说,这么做无可厚非。

教得不好意味着自己的差事没完成,伴君如伴虎,皇帝要追究起来不是说两句告罪的话就能对付得过去的。

“沈谕德回去整理过,再送来。”王华这次说话带着命令的口吻。

沈溪隐隐有些明白,王华之所以如此热忱帮他检查教案,或许并不是要帮他,而是在监督他,怕他这个毛头小子太显眼招惹是非。

你小子出去公干半年多时间,回来就跟皇帝呈报你教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想体现我们这些老讲官不如你?

或许是弘治皇帝和张皇后那日见到太子在课后还继续学习的事情触动了其他东宫讲官,东宫的人目前或多或少对沈溪有点儿意见。

不管从事任何工作,最好是不温不火完成差事,甚至稍微偷下懒,这样别人才会觉得你是“同类”,你非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卖力地表现自己,上官是满意了,可同僚就会对你有看法。

沈溪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希望是我小人心眼儿多吧,不然詹事府成了办公室政治之所,连给太子上课都要勾心斗角考虑得失,实在太累人!”

太子贪玩,沈溪觉得自己在东宫所讲内容已经够少了,再删减教案会成什么样子?只是他不知道,别人更拿熊孩子没办法,教导的内容更少。

在朱厚照眼里,沈溪教的历史课还算勉强能听得进去,别人教的那些之乎者也,让他背诵默写,早令他心烦意乱,更别说好好学了。

沈溪把自己的教案连续删改多次,好歹让王华满意,最后将教案交给吴宽。

七月底的时候,吴宽把所有东宫讲官召集一起,传达弘治皇帝的旨意,交待关于考核的细节。

考核时间定在八月十四,第二天就是八月十五中秋,等于是节前考试。

沈溪想,若是太子对答得不好,皇帝一家过节不舒坦,那讲官也别想过好节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吴宽特别予以说明,中秋前的半个月时间里,只需要给太子巩固复习便可,新内容不用教,如此也是为了让太子温故而知新。

话说得好听,可沈溪怎么想都觉得,恐怕是吴宽担心这次考核对付不过去,想让众东宫讲官赶紧临时抱佛脚让太子把应付考试的内容学会。

普通孩子读书,学塾还可以来个类似于后世期中、期末考试的考核,用作八股文章在所有学生中作出个比较,但太子就不行了,由于不用应付科举,自然不会学如何做文章,学习经史子集也是为了治理好国家。

判断太子学得好坏全看考核时皇帝的心情,皇帝心情好出的问题简单,大家就可以轻松过关,否则就得集体吃瘪。因为太子毕竟年幼,就学习了这么多东西,会与不会其实明摆着,就看通融不通融。

平常学塾考的是学生,但皇家考试考的却是先生。

沈溪想想也觉得有些荒唐。

把教案的事情搞定,沈溪暂时松了口气,许久没这般忙碌,他有些不太适应,且略一回想,一年多前为了应付科举考试,他每天读书写文章都比这几天更累。

时过境迁,闲散久了,放下书本再重新拿起来,便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回到家中,在自己的房间里伸了个懒腰,沈溪如释重负,可仔细一想,其实太子考核的事情才刚开始,现在就放松那是跟仕途过不去。

“今日晌午时,谢公子前来拜访,由于相公不在家,他没进门只是送上一份请柬。”

谢韵儿终于改口,恢复了以前对沈溪的称呼,让沈溪听起来感觉亲切许多。不过只是她一个人改口,林黛依然被谢韵儿“勒令”称呼沈溪为老爷,但她不知道,林黛私下里早就改了称呼。

沈溪把请柬拿过来一看,是谢丕举行学术讲坛的邀请函,谢丕特别予以说明,不管沈溪去不去,这次讲坛都会如期举行,沈溪不讲自有他上去讲,还会有对心学推崇的一些年轻士子登坛发表看法,类似于一次探讨学问的文会。

谢铎警示沈溪,让他暂时不要去碰心学,担心他引火烧身。

沈溪毕竟是“过来人”,知道这世道对心学的抵触,他怕谢丕这些年轻人不分轻重把动静闹得太大,到那时必然会引起儒学界的注意,影响的不仅仅是他沈溪的名声,还有这些年轻人的科举之途。

谢丕身边未来名人辈出,这些人虽然年轻,许多人都是未来大明的脊梁之才,沈溪可不想让心学害了这些年轻人。

必须要“拯救”他们。

第六〇一章何时熬出头

入秋后,闽西地界接连下了几场大雨,其后便阴雨连绵,天河的闸门似乎坏了,难得见到晴天。

出行不便,惠娘便留在药铺二楼,专心整理商会和银号、印刷作坊及药厂的账目,因下雨天药铺没什么人光顾,周氏留在家里带孩子,只是让小玉在柜台前照应。

生意越来越不好做,这是惠娘最直观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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