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开始沸腾。
午后,城中的一家货栈中来了个男子。
“人可在?”
“在后面。”
“嗯!”
男子被带到了一个房间内。
房间里,账房先生正在看账簿,没抬头问:“如何?”
“已经疲惫了。”
“好。”
“登岸之处在码头下游五里。”
“周围如何?”
“无人。咱们的人会接应。”
“好。”
“老爷说了,此事务必谨慎。”
“论厮杀,咱们才是行家里手,让他放心,此后浙江沿海依旧是咱们的天下。有钱一起赚,它不美吗?”
……
“美!”
林夕吃着蒋庆之亲手做的红烧肉,赞道:“色香味俱全!”
蒋庆之吃了一块红烧肉,说:“若是有腐乳会更为美味。”
午饭前,林夕突然求见。一进来就笑着说今日没地儿吃饭,饥肠辘辘。
他既然是这等姿态,蒋庆之也投桃报李,亲自下厨做了一道红烧肉。
二人不提正事儿,就说些杭州的趣事。
吃完饭,二人去了书房喝茶。
蒋庆之点燃药烟,微微点头,“说吧!”
林夕干咳一声,“托陛下洪福,长威伯威名,如今城中豪强十之八九都申报了田地人口,极少数不肯申报的,最近两日也松口了。”
“嗯!”蒋庆之点头,“你等做的不错。”
“是长威伯的威名所致。”林夕这话倒是没错,蒋庆之在松江府一番铁腕操作,令南方震怖。
“不过怨气不小。”林夕说:“另外,有人在暗中煽动。”
“预料中事。”蒋庆之说:“盯着那些人,莫要打草惊蛇。”
这是要一网打尽?
不,是秋后算账。
林夕新近投靠蒋庆之,按理对这等地方大员,封疆大吏,蒋庆之该笼络一番,但这几日蒋庆之却不闻不问,也未曾邀请林夕来做客。
林夕一边忙着申报田亩人口之事,一边琢磨着蒋庆之的态度。
他觉得自己被轻视了,难免有些不忿。幕僚分析了一番,说林夕虽然投向了蒋庆之门下,但姿态过于矜持,有些半遮半掩的味儿。
——那位眼中可不揉沙子,在下劝巡抚还是主动些为好。
可不该是他蒋庆之礼贤下士吗?
传统士大夫的明主情节令林夕颇为不满,幕僚叹息说:“京师这几年多少人想投到长威伯门下,可他收了几个?良禽择木而栖,可大树也在择鸟啊!”
人长威伯不一定收你!
卧槽!
这话让林夕一下就炸了。
想我堂堂浙江巡抚,一方大员,若我开口说投靠严党,严嵩父子会是什么态度?
欢喜,拉拢……
这事儿让林夕颇为纠结,幕僚建议他来试探一番蒋庆之的态度。
亲自下厨做饭,这是礼贤下士的姿态。
林夕颇为欢喜,但他觉得还不够。
作为明主,你至少得展露一番胸怀吧?
可蒋庆之只是和他说了些申报的事儿,没多久,便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本伯这里还有事儿……”
你林夕事儿也多。
这是逐客?
林夕起身告辞,走出书房后,正好看到唐顺之和徐渭在不远处说话。
林夕满腹心事出了蒋庆之驻地,突然身体一震。
他想到了唐顺之。
唐顺之名满天下,严嵩曾主动举荐他,但被唐顺之拒绝。
陆炳也想举荐他,唐顺之拒绝。
这样的大才甘愿在蒋庆之身边辅佐……还有徐渭,还有胡宗宪……
这些大才比我林夕差?
扪心自问,论才干,林夕不敢和唐顺之相比;徐渭在京师有蒋氏门下机敏无双的美名,胡宗宪有大将风范……
蒋庆之门下还有多少人才?
那些人才需要出头。
可天下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占着,他们只好等待。
我林夕如今被严党压制,若是蒋庆之坐视,乃至于推波助澜,和严党做个交易……
让蒋系人马来接任巡抚之职!
那我就成了双方交易的牺牲。
蒋庆之和徐渭、唐顺之正说着林夕此人。
“有才,不过也有老旧文人的味儿,我不喜!”蒋庆之说道。
“方才看着他有些怒气。”唐顺之笑道。
“怒气?”蒋庆之莞尔,“这是个聪明人,今日我一番话他若是听进去了,那么,必然会再来。”
“伯爷。”莫展进来,“林夕求见。”
“如何?”蒋庆之笑道。
唐顺之眸色复杂,心想,庆之越发有枭雄之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