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细雨恍如一层薄雾,悄无声息的突袭了杭州城。
巷子里,石板路上都是湿气,在黎明前的昏暗中,石板上水渍和坑洼处显得晦暗不明。
两侧的人家都在沉睡中,偶有梦呓声。
脚步声悄然而来。
一个黑影从巷子口往里看了一眼,随即潜入。
他到了一户人家门外,轻轻叩击了两次,一长一短。
门内,一个沙哑的声音问:“吃了吗?”
“吃了黄鱼。”
“几条。”
“两条。”
门开,一个男子探头出来,“进来。”
黑影进去,男子走出来,往巷子两侧看了看,没见到人,这才进去关门。
黑影就在门内,他摸出了干粮,看着是饭团。他一边吃着饭团,一边问:“如何?”
“该我问你如何。”开门的男子说:“如今蒋庆之就在杭州,老爷说了要避其锋芒,最近别干活。”
“不干活?”黑影咽下饭团,“蒋庆之来了,浙江水师都变得有种了,小村一郎败在了水师手中,再这般下去,以后可还有咱们的活路?咱们没了活路,你们也没好处。”
男子冷笑,“怎地,怕了?”
“你们不怕?不怕为何偃旗息鼓。”
“老爷说了,蒋庆之下手狠辣,最近水师操练的也狠,咱们没事儿少动,就当是歇息。”
“咱们那些兄弟都在等米下锅。”
“等蒋庆之走后就能重新开始。”
“蒋庆之就算是走了,要等浙江水师重新变成烂泥需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既然没了活路,那就死中求活。”
“嗯?什么死中求活?我家老爷活的好好的,杭州有名的善人。”
“突袭杭州城!”
“什么?”
“惊讶什么?蒋庆之再能想,也想不到咱们会突袭杭州城。告诉你家老爷,此次突袭以码头为目标,焚毁水师战船……
想想,一旦水师战船灭了,蒋庆之如何开海?如何出海贸易?咱们想如何劫掠就如何劫掠……”
“这事儿等我禀告老爷。”
“此事没有商榷的余地,告诉你家老爷,不做,咱们就一拍两散。别忘了,他虽说未曾杀人,可他分到的钱财上,每一文钱上没都沾满了明人的血!”
“你特娘的这是想两败俱伤吗?”
“咱们是荣辱与共的关系,一条绳上的蚂蚱,别想甩掉咱们。记住,盯着水师,一旦发现水师疲惫,马上去老地方告诉咱们的人。随后等着吩咐。”
黑影吃了最后一口饭团,“去弄些吃的来。”
男子消失在黑暗中,黑影冷笑,“这是卖乖呢!”
男子回来时递给黑影一个包袱,说:“赶紧走。”
“论行走黑暗,咱们说第二,这个天下无人敢说自家第一。”黑影自傲的接过包袱,掂量了一下,背在背上,“记住,要快!”
男子开门,探头出去看看两侧,回头招手,“走!”
黑影出门,随即消失在巷子中。
男子关门。
细雨不断洒落,仔细倾听,能听到土墙吸收了水分在细微膨胀的声音,能听到那些枝叶在雨雾中欢喜摇曳的声音……
门猛地打开,男子突然探头出去。
他看看两侧,没人,这才放心。
门再度关闭。
整条巷子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的沉寂。
但,仿佛又有些生机在暗中涌动。
……
天明,男子去了后宅。
“老爷。”
主人家叫做王侍,在杭州名气不小,每年施粥舍药,修桥铺路不落人后,和官府的关系也颇好。
王侍看着四十出头,实则已经五十有二了。
大清早,王侍手中拿着水壶,正在浇花。
“何事?”
男子束手而立,“昨夜那边来人了。”
“说了什么?”王侍伸手在一朵红花的侧面拂去了一个泥点。
“说想突袭杭州城,让咱们盯着水师,待水师操练疲惫时动手。”
“突袭水师吗?”王侍直起腰,反手捶打了一下后腰,一双深邃的眸子里都是冷意,“蒋庆之把他们杀怕了。”
“是。水师被蒋庆之一番整顿后,实力突然暴增,那些人怕了。他威胁说,若是咱们不肯,便玉石俱焚。”
“王氏乃是杭州有名的慈善人家,就凭着他们上下嘴皮子动动,就能变成通倭的罪人?可笑。”
“是啊!那威胁在小人看来,更像是无能狂怒。”
“不过……”王侍缓缓而行,“若是水师脱胎换骨,咱们家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老爷,此事风险不小。”
“做何事没有风险?”王侍淡淡的道:“此事是有心算无心,有咱们做内应,万无一失。水师上下最近操练的颇狠,盯着他们,特别是半夜时。”
“是。”
是夜,水师码头。
白天被操练的苦不堪言的官兵们鼾声如雷。
值守的军士走走停停,最后干脆寻了个地方打盹。
夜深,人静。
水波带着战船上下浮动,轻轻的拍打着船舷……
黎明,有人喊道:“出操!”
顿时战船上就炸锅了,那些官兵慌忙穿衣出舱,甲板上看着乱糟糟的。
“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