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好听,可是听得很想哭啊……
许多人看着台上的女旦,已经泪眼汪汪。
不知不觉中,就有人跟在车边慢行,甚至还有人想攀上戏台。
突然冲出两个虎背熊腰的持刀怯薛兵,大吼着将粘在车上的围观者一把推开。而后一左一右,护着车子往前,或走或停。
甄公子出门,竟然有怯薛兵当护卫?这规格,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于是再没人敢追着这辆车子,胡乱叫喊。
之后,又一支队伍缓缓走来。
这是一支由四十九个精壮汉子组成的队伍。
他们每个人的眼睑之下,都抹着两道黑灰,衬出肃然神色。
头上扎着黑色布帻,身着灰色麻布短褐,腰间束带,布条绑腿,足踏皮靴。背上,是一袭暗红色的披风。
清脆的鼓点声中,四十九个汉子,却踏出同一个节奏。犹如一只急行的巨象,步伐坚实,令人为之震撼。
鼓声渐重,伴着激昂的铜铙声,四十九个汉子单手抚胸,齐声唱道:
“战城南,死郭北,
野死不葬乌可食……”
这什么歌?
为什么听得令人心中发颤,却又生出一股难以言述的悲壮?
街边立时一片安静,唯有这愈加雄浑的歌声,卷向云霄。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
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眼前,似乎有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破损的战旗插在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血海洪流,烽火连天。
天地之间,只余腥红。
“梁筑室,何以南
梁何北,何黍不获君何食……”
彩楼之上,一群完全听不懂的蒙古王公面面相觑。
这些人到底在唱的啥?
让人听得心里既慌且堵!
大伙的目光,同时投向坐在角落中的一个眼深鼻高的少年。
此人,是代州雁门回回人萨都剌。
半年前参加杭州诗会,因为第一时间跑回大都报信而获得御史大夫玉昔帖木儿的赏识,召入御史台成为八品都事,负责协助处理日常政务、记录监察案件,并兼蒙汉文的通译。
也算是一飞冲天。
萨都剌起身,拱手答道:“这曲子,出自汉代《饶歌十八曲》,是汉时的军歌。”
“军歌?”一蒙古王公拍案而起,怒道:“怎么可以在白伞佛事上,演唱汉朝的军歌?”
萨都剌略显犹豫,说道:“此曲虽为军歌,却也是汉乐府中的郊祀之歌,勉强可算是汉百戏之一。”
“谁给甄鑫的胆子?哪怕这是郊祀歌,也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破口而骂的人,是忽必烈的孙子阿难答。
此人的父亲,是安西王忙哥剌。忙哥剌虽然已于十多年前去世,但是安西王之位直到前年才被阿难答承袭。
真正有实权的蒙古王公,都在皇城内陪着大汗皇帝观看佛事的游街表演。
居于外头的蒙古贵族,便以阿难答为首。
还好,在此发现了甄鑫的不轨之心,否则让这支唱着汉朝军歌的队伍进入皇城,恐怕得有一大批人因此遭殃。
“快,让这些鸟人全给我闭嘴!”
有人急奔而下,有人将身子探出彩楼高声传令。
守在甄鑫车子旁的两个怯薛兵,最先听到命令,转身朝后,执刀怒吼道:“闭嘴,不准再唱了!”
四十九个汉子,目光冷然,歌声未歇。
两个怯薛兵大怒,迎面奔去,对着伴奏的乐鼓,扬刀劈下。
“膨!”鼓碎声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