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灰交织出了通天的血红之色。
她的眉间,似一片邃然的深海。
深不可测,看不见底。
想要继续深究下去,就会察觉到危险,连带着一双仙瞳都刺痛无比,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挖了眼眸丢进火炉当中炙烤得“滋滋”生响。
“愿意。”
女孩低低地应着先前的问话。
“嗯?”
“我愿意,和你成为朋友。”
楚月勾起殷红的唇,低低地笑。
神识越发柔和。
“我叫,仙十一。”
楚月颅腔神经跳动了一下。
洪荒上界仙武天的本家,琼台仙族,是唯一的仙姓。
仙十一和琼台仙家,有什么关系呢?
仙十一凝眸,定定地望着楚月的神识,纯粹如秋冬时节无人染尘的河水。
“好。”
沉吟半会,楚月缓缓地回了一声。
仙十一的面庞,展露出了姣好的笑容。
「沐君泽。」
「日后,我会去为你收尸。」
仙十一这般想。
只要想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惨遭不公的折磨和非人的虐待,心里就隐隐作痛。
面上的笑却越发灿烂。
她轻抬起了手,抚摸着金色的灵蛇,唇动时低语:
“既然没吃掉我,就沦为我的坐骑吧。”
言罢,嘴角的弧度渐深。
手掌之下,金蛇乖巧,象征祥瑞。
功德的气息隐隐待发,悉数没入了仙十一的掌心。
其余女孩儿学着她的模样操控灵蛇。
至此,十六童女便在元神空间安了家,朱雀提溜着鸡腿过来,阔气的将一只鸡腿分了十几个人,尽了下人族所说的地主之谊。
楚月见状则是不忍直视。
世上焉能有这般抠搜的圣兽。
实在是有辱凤鸣,叫人嘴角直抽,风中凌乱。
“嗒。”
“嗒。”
卫袖袖耷拉着头,鬓发乱了,三千青丝扬起,泪珠止不住地掉落。
楚月朝他看了眼,知晓卫袖袖大抵是听到了远征大帅最后的话。
既借了卫袖袖的髓骨笔暂且一用,远在凡道尽头玄黄之地的对话,定会被卫袖袖所闻。
卫袖袖紧咬着牙,肩膀止不住地抖动,手还扶着父亲的灵柩,却失了力般滑了下来,抱着冰冷的棺木,泪流成海。
“诶。”
蓝老看着卫袖袖的背影,长叹了口气。
“这孩子……”
他在羽界主身旁喟然道:“旁人常说他不亲卫老,自私敏感不够豁达不够有男儿气概不像是卫老的孩子。界主你看,他终究是,舍不得自己的父亲。父子之情,总是这般。”
卫远征忙于疆场之事,一生悬刀,从未停歇。
从前是没有时间照顾儿子。
一眨眼,孩子长大了。
被关在岛屿养伤的时候终于有时间,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孩子。
蓝老依稀记得。
远征大帅说过——
像他这样的人,一生都在错过。
幼年失去母亲。
中年守不住妻子。
晚年不是个好父亲。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他是个好将军。
但他从不以此为荣,只因那是镌刻在骨头里的使命。
“父亲!!!”
卫袖袖的手紧抓着棺木,用尽了力气高声喊道。
他从未对着卫老喊得这么大声,宣泄过如此饱满的感情。
“好走!”
卫袖袖喊完彻底地失了力气。
慕臣海单手搀住了他。
卫袖袖看向慕臣海,发红的眼睛被泪水填满了。
两行泪水滑落之际用力地咧着嘴笑。
“真好。”
“这世间,真好。”
父亲的功德没被作恶者窃取走,还因此得以封神。
踏入神界前,在遥远的地方,说出了久违的话。
是他幼年时期的期许,今已圆满。
卫袖袖借着慕臣海的力道站了起来,仰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龙凤金光之荣耀。
海神当以今日为界限。
从此乾坤锦绣,不再是任人欺辱的以往。
走出了两个凡人神的地方,定会在这诸神之下大放异彩。
楚月眸光温和地看着卫袖袖,随即抬眸,看向了天边的云霞之画。
两道身影,烙印在世人的眼眸,铭刻在心,永世不忘。
她拖着沉重疲惫的身躯,转身而去,正要寻一个静谧处疗养魂灵。
“曙光侯。”
段三斩喊住了她。
楚月背对着段三斩,回眸看去,唇角噙着浅笑。
段三斩问:“侯爷认为,卫老夏帝,何故得以封神?”
“神邸仙府的事,不是小侯一介凡人可以窥测的。”
楚月四两拨千斤,打着太极转圜道:“莫不成,段队长另做他想,有新的发现?”
段三斩沉寂锋锐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楚月来看。
按理来说,凡人和神邸仙府之事是没办法沾边的。
但她身为执法队长,见识过太多人心,又知窃取功德等事不为人知的秘辛门道。
不管是何人想要夺走卫九洲的功德,在掠夺窃取之前,定会有着缜密的计划,且会利用天材地宝和阵法禁制将是否为神机功德一事打探清楚,但凡有一丁点渺茫的可能,就算是偏向虚无,都不会有人敢动神机功德。
又是什么,让本该和神机功德相隔甚远的俩人,忽然之间踏入了神界呢?
段三斩目光幽深似海的眼底,映着那身穿黑金龙袍女子的身影。
良久,段三斩摇摇头,“没有发现。”
“也是。”楚月微笑如初,“神邸之事,我等,自是难以发现的。”
“想来是卫老先生和有浓女帝的功德,叫天公开眼,以正人间,方才得以神格降临,福泽海神。正说明,我海神大地经周怜一役,深得天相,后福无穷。既生文明之气,又有两位大道巨擘踏入神界,正海神土地之章,慰大道于流光。”
她看起来如个无事人,魂灵却已血迹斑斑。
这具肉身。
这魂灵。
因封神两次,消耗殆尽。
守夜祈福,提笔封神,非寻常闲杂事。
卫袖袖猛地反应过来。
叶楚月和楚神侯是同一人。
他深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楚月,掩下后知后觉涌上来的万般震惊,忙道:“侯爷,劳烦你辛苦一趟,去为家父在天元殿取一方玉佩来,那是母亲的遗物,若能和父亲合葬在一处,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封神之事,定不轻松。
他盼望侯爷能够躲过这些人的眼睛,喘一口气,松快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