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免赋税?”杨峰轻哼一声,郑重地说道:“夏大人,陛下早在去年就说过,今年年底之前,包括浙江、湖南、江西、江苏以及安徽湖北等地要上缴赋税一千万两,平摊下来后浙江也不过要缴纳两百万两,他李天宠还要叫苦啊?”
夏大言不禁下意识的争辩道:“可是往年浙江上缴的赋税也只有五十万两,今年一下就涨了四倍,他当然有怨言啊。”
“四倍?”杨峰一听,心里就是一怒,斜着眼看了他一眼冷笑着问道,“夏大人,本侯想请问一下,永乐年间浙江的赋税是多少?”
夏大言作为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又是一省巡抚,他对于大明最辉煌的永乐年间的国家自然是知道的,他犹豫一会才说道:“永乐年间,浙江上缴的赋税是约莫是白银三百万两左右。”
“三百万两。”杨峰点点头,“既然你也知道三百万两,那么如今陛下要浙江上两百万两赋税很过份吗?”
“可毕竟是此一时彼一时啊!”夏大言抗声道:“如今的浙江能跟两百多年前永乐年间相比吗?”
“哦……本侯倒是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了。”杨峰心里的怒火愈发的旺盛,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来来来……夏大人你跟本侯说说,如今的浙江哪里跟永乐年间不一样了?是治下的百姓少了?还是商贾变穷了?又或是浙江的百姓如今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你若是能说出个道理来,本侯立刻替你上折子,替浙江求情,请求陛下免了浙江多出来的赋税。”
“我……”
看着杨峰毫无表情的脸庞,夏大言突然醒悟过来。尼玛的,老子是福建巡抚,干嘛要那么卖力的替浙江说话?还为此同时得罪了皇帝和这位手握重兵的侯爷,老子吃撑了才做这种傻事。
想通了这点后,夏大言很是光棍的朝杨峰拱了拱手,“侯爷恕罪,下官失言了!”
“失言?恐怕不一定吧?”看到夏大言认错,杨峰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夏大人既然知道自己失言那此事就算了,不过以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少作为妙。”
夏大言苦笑一声:“下官和浙江巡抚李天宠本是万历二十四年的同科进士出身,前些日子李天宠来信求下官替他向您说好话,所以下官才有了今日之举,还望侯爷恕罪。”
看到夏大言如此光棍,杨峰也就不以为甚。毕竟这个时代读书人靠的就是同窗、同年和同乡三个关系联系起来的,夏大言自然也不能免俗。不过杨峰最后还是叮嘱道:“夏大人,看在咱们这一年来相处还算愉快的份上,本侯就多一句嘴,你还是赶紧给你那个同年去封信,告诉他陛下定下的这个税额可不是开玩笑的,再有一个月就到了押解税银进京的时候了,若是到时候浙江交不出这笔税银来,陛下可是真的会摘了你那位同年的乌纱帽,届时可别怪本侯没有提醒哦!不要想着搞法不责众这一套,没用的。”
夏大言长叹了一声,朝杨峰拱了拱手表示感谢,心里下决心今天就给李天宠写信,告诫他一定要当心点,否则丢了乌纱帽是小事,一旦惹得朱由校不快的话,撤职查办的话那麻烦可就大了,毕竟都知道谁的屁股也不干净,一旦皇帝下决心查办一名官员的话,除非你是海瑞那样的人,否则谁也逃不掉。
在俩人的谈话中,一名官员过来请杨峰和夏大言俩人过去给官员训话。
不断是明朝还是几百年后号称民主的华夏,在公众场合里,第一个讲话的永远是现场当中官职最大的人,杨峰也当仁不让的第一个站到了众人跟前。
“诸位……”
杨峰用炯炯有神的眼神扫了众人一眼。
“本侯知道,今天诸位能够过来,可能大部分人都是看在本侯和夏大人的面子上过来的,或许还有人很好奇,想看看这个海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本侯可以明确的告诉诸位,海关就是个收税的地方,它只负责两件事,一是负责向往来厦门的船只征收税款,二是检查往来船只搭载的货物,看看有无朝廷的违禁品。从今儿开始,任何进出厦门的船只都要向海关纳税,纳税的金额是所搭载货物价格的一成。”
“轰……”
杨峰的话音刚落下,除了早就知道这件事的诸如夏大言、福建总督兼福建水师提督卢光彪、布政使丁友文、按察使涂洪亮等几名高级官员之外,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被吓着了。
十税抽一,这个比例也太狠了吧?这可是大明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重税了。
一名官员立刻就站了出来质问道:“敢为江宁侯,我朝太祖早已定下了三十税抽一的税制,为何到了您这里就改成十税抽一了?您是打算违背祖制吗?”
杨峰定眼一看,这个人还挺眼熟的,仔细想了想,这个家伙不就是巡查御史曾培新吗,一年前这家伙还在自己的接风宴上当场质疑自己拿出的那份圣旨,被自己训斥了一顿后老实了不少,现在怎么又跳出来了。
杨峰皱眉道:“本侯记得你,你就是那个巡查御史曾培新吧?你怎么还在这里?”
曾培新差点没被气死,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要知道我也是朝廷派到福建来的巡查御史啊,还是你的意思是说我官职太小没资格站在这里啰?
不过曾培新既然能当上御史,嘴皮子还是满利索的,他脱口而出道:“侯爷此言差矣,下官是陛下和朝廷任命的御史,在没有接到陛下罢免的旨意之前自然还是要在这里的。现在下官敢问侯爷,您莫非要违背祖制不成?”
“祖制?”
杨峰不屑的摆了摆手,“你也别拿祖制来压我,若是真的想要遵循祖制的虎啊,你们所有人都得先去国子监去念几年书。”
老朱当年规定,官员在当关之前都得去国子监接受教育,只是后来这个规定慢慢的变了,国子监成了那些官二代和商二代镀金的地方,那些考上来的读书人才成了主流,如果按照这个规定来办的话,全大明的官员都得重新道国子监去回炉一番才能出来当官。被杨峰这么一说,曾培新立刻就哑了。
“好吧,此事卑职就不说了。”曾培新并没有被杨峰压下来,而是依旧质问道:“侯爷,我朝早就有了规定,三十税抽一,为何您要擅自更改税率?”
“为什么?”杨峰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缓缓说道:“没有什么,就是本侯觉得三十税一太低了,所以改成了十税抽一,这就是原因,你还满意吗?”
第0484章财帛动人心
三十税一是什么意思呢?这个不用多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按照比例来说就是百分之零点三的税率,若是后世的企业也是按照这个税率来收税的话估计所有公司的老板能把鼻涕泡都笑出来,而十税抽一也很好理解,那就是百分之十,比起三十税一来高了何止数十倍,这么高的税率自然让曾培新跳了起来。
可这十税抽一真的高么?据杨峰所知,后世华夏的企业所得税是百分之二十五,小型微利企业的所得税是百分之二十,即便是国家重点扶持的高新技术企业所得税也得百分之十五。
按照这个税率来看,老朱同志定下的这个税率可谓是低得让收税的官吏都落泪了。但有句成语叫做得陇望蜀,人的贪婪都是无止境的。商人们总是在想,老子凭本事挣的银子凭什么要交给你,你跟老子收银子就是你的不对。
正因为有了这种思想,所以大明的商人都在千方百计的偷税漏税,而且荒谬的是朝廷里不少官员也都是这样看法,这样一来地方上的税收能收的上来才是怪事。
听到杨峰竟然直言不讳的说他觉得三十税一太少,所以海关的税率要十税抽一,曾培新差点没被气晕过去,尼玛的,你还能在无耻一点么?
气得直打哆嗦的他对着杨峰怒斥道:“侯爷,你今天行此暴纣之事,难道就不怕遭到天下人的唾骂么?”
“唾骂?”杨峰好奇的说:“天下人为何要唾骂本侯,难道天下人都要出海经商了么?况且出海经商原本就是暴利,据本侯所知咱们大明的东西运到南洋、扶桑等地后价格便可翻几倍甚至十多倍,如今收取一成的税率难道不应该么?如今朝廷户部几乎连官员的俸禄都快发不出来了,曾御史身为朝廷命官应该对这种能增加朝廷收入的行为大力支持才是,为何反倒反对?难道曾御史你家里也有人出海做生意?不过本侯听闻曾御史可是本地花街柳巷的常客,很是风流啊!”
“胡说……哪有此事,下官向来两袖清风,何来的银两做去那种花柳之地。”曾培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赶紧否认。
“本侯胡说?”杨峰扫了眼曾培新身上那件光鲜亮丽的官服一眼,眼中露出一丝冷笑。
大明官员的俸禄非常之低,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譬如曾培新作为一名六品御史,按照朝廷的规定他每个月有十石的俸禄,也就是有一千八百斤大米,听起来好像还可以。但是按照粮三钞七的算法,曾培新每个月能拿到手的银子不过二两银子,折合成后世的人民币充其量也就一千三百块左右,这样的收入别说养家糊口了,就算是养活自己都难,而曾培新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丝绸制成的官服没有十多两银子根本就办不下来,由此可见这位曾御史可不像他宣称的那么清廉。
曾培新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惊慌自然逃不过杨峰的眼睛,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海关十税抽一的税率是本侯亲自拟定的,若是有谁觉得它高了大可不用出海,本侯的话就这么多。现在除了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以及总督之外,其余人等都散了吧!”
说罢,杨峰径自走进了屋子,只留下一众面面相窥的众人,夏大言、丁友文、涂洪亮等几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后夏大言对身后的众官吏道:“尔等都回衙门办差吧,本官等几人与江宁侯商议事情后再回去。”
“是,下官等遵命!”
待到众人散去后,夏大言等人才进了大厅后就看到杨峰在首座上坐着,待到众人坐下后杨峰这才对众人道:“诸位,今日本侯将诸位留下来是有点事要与诸位相商,同时也希望得到诸位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