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疼(两更合一)(2 / 2)

如今的他,哪怕是怕到了极点,也不再有发抖的资格了。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滴落地成冰,雾蒙蒙的湿气升腾起。

雷声彻底歇了,他终究是没能再等来一个拥抱,许连琅的拥抱。

这样的场面太难堪了,他周身起森严,声音变了腔调,“我失心疯了,姐姐对不起。”

一场独角戏无法落幕,他终于是将朱漆大门关上了,这次,大门上的朱漆安好,没有倒刺,更没有一碰就会掉落的漆皮。

许连琅带着潮湿雨汽回去的时候,小路子围在她的脚边,着急的转圈圈。它伸出柔软的舌头一下下舔舐着主人身上不停滴落的雨水。

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看到自己那一脸狼狈,铜镜中的自己有几分失真,她却紧盯了上去。

她只是守了个夜,怎么他就发火了呢。

是害羞

不,不是的。

她的手指抓挠起头发,发髻完全散落,衣袖翻起,露出她纤细的手腕,她突然抬起眼,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那腕子上空荡荡的。

清晨庭院中还有水洼,四儿瞧见院中有人蹲跪着在找什么,他上前去看,大为所惊。

她及腰的长发散在肩头,湿漉漉的还未干,一身裙衫皱巴巴黏在衣服上,左手手腕上有一道被抓攥出来的红痕,赤足踏在青石板地面上,清瘦可怜的脚已经被冻得通红,面容上带着些许潮红。

她蹲跪在地上,去捡地上那点在阳光下晶晶亮亮的东西,她完全沉浸其中,直到四儿要去叫路介明时,她却突然抬了头,举起手里的帕子,朝四儿笑了,“终于找全了,我得找人看看能不能修好。”

许连琅求救一般的看向了四儿,“这宫里的人我都不熟。”

她羞于再说下去,“你能帮我找个能工巧匠修修吗如果不成,我再去求求张太傅。”

直到看到被细致包拢在帕子里的东西,四儿才明白她到底为何这般说,因为那玉镯子碎成了稀巴烂。

本就是害怕磕碰的东西,被路介明那大力的一扔,早就不成了样子,粉末渣滓散落在青石板缝隙中,她便就用指尖去扣。

四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最后还是接过了那镯子,妥善的收进了怀里。

太后送来的那位姑娘最后到底被太后安排到何处,谁也不得而知,但大家都看在眼里,舒和郡主来得更勤快了,窦大人也时时造访,殿下反而愈发沉默寡言了。

果然,腊月初一那天,皇帝下了旨,许了两人的婚事。

许连琅得知消息的那一天,红梅开了。

她正提着剪刀,修建红梅枝叉,剪下来了最好的几支,打算放到路介明书房的瓷瓶中。

圣旨突然就下了,路介明瞒得滴水不漏,没有跟她提过一个字。

几个宫女在旁侧说着荣亲王好大的手笔,当即赠予了准女婿何等稀世珍宝,太后皇帝又是如何高兴,那场宫宴办的多么盛大,明明才只是订婚宴而已,从他们的嘴里说起来,倒像是婚宴一般。

她走了神,感觉到指尖刺疼,才发现不知何时冒出了小血珠,她眨着眼睛,想了又想,没想到到底是碰到了什么东西。

但却让她意外想起,路介明有多久不再跟她说过话了。

她后知后觉,路介明没瞒着她订婚,只是不再跟她说话了。

他没瞒,是他不理她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就是那场雷雨天开始的。

她在路介明身边已经快六个年头了,年年复今日,每年总是会有那么些故景重游,比如……

她揪下了一片梅瓣,放在鼻间轻轻嗅,比如,这红梅,再比如,那天的雷雨天。

年年的都差不多,从耸云阁到皇宫,雷雨天是那样,红梅开放的时令还是那样,但却偏偏物是人非。

今年的红梅开放,她的小皇子订了婚,不知道明年开放的时候,是不是她的小皇子娶了妻子。

那后年呢,是不是就要有小小皇子了

年年复今日,她能在几时……她真的祝福他俩白头到老,日日恩爱,永不分离。

四儿不知道何时挥退了宫女,悄无声息的站到了她身边,吓了她一大跳。

四儿皱紧了眉头,“姑娘,大喜的日子里,你总得笑笑。”

许连琅摸着自己的脸,明明嘴角弯弯,她不由地反问道:“我没笑吗”

“都要哭了。”四儿拿肩膀打趣般的撞了她一下,本意是希望可以和缓她的情绪,却没料到这一下子,竟把她撞了个趔趄,而后翻到在了台阶上。

磕的并不疼,手掌心都没有蹭破皮,她却觉得鼻子酸,她心里嘲笑四儿,看吧,叫你说我,这下子真的要哭了。

她被搀扶到廊庑下的长凳上,衣摆儿般的绽放,她面色发白,唇瓣却红,秀挺的鼻梁上沁出些小水珠,她就愣神的坐在哪里,比一旁的红梅还要打眼。

四儿细致检查她的伤口,口中忍不住奚落。

“若姑娘主动些,哪里会变成这样。”

以前听不懂的话,现在突然听懂了。

所以说傻子才是最开心的不是吗因为不通人情不知世故,就可以了却烦恼,如今事事入微,又是一番疼痛。

她若有所思,盯着红梅上的雪串串,路介明当初也会像她这般疼痛吗。

最后却又笑了,只是那笑容怪异的很,他说过,自己让她很疼来着。

但长痛不如短痛呐。

四儿瞧她意兴阑珊,兴冲冲的要跟她说自己偷听到的秘密,“殿下总是想着姑娘的,大喜日子上,先说了生母容嫔病了,恳求陛下将生母接回宫中,好让他能在膝下伺候。而后就说了姑娘与窦大人的事呀!”

四儿语气高昂,替她高兴,其实这样也算一种圆满啊。

但许连琅的耳朵却只选择性了听了半句话,她喃喃询问,“容嫔娘娘病了”

“是啊,”四儿眼中也隐有担忧,“这段时日殿下跑了好几趟耸云阁,容嫔娘娘这次不太好,汤药伺候着,也不见转好。”

许连琅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应该接回来的,子欲养而亲不在,他是要接回来尽孝心。”

许连琅从没有怀疑过路介明对亲情的渴望,他生在亲情淡薄的皇家,但他却表现出来对亲情的极大渴望,同母异父害他流落至斯田地的容昭,他给了自己作为哥哥的所有的爱护,他是真的没有连坐,没有牵连,没有摒弃,将容昭也放入到了受害者的身份中去。

时至今日,她依然能记起他曾经说过的每一个字眼,“她有什么错,她唯一的错就是没投好胎,来到了这样的人家,遇到了我这样的哥哥。”

于是哥哥就真的为她担起风雨,不光如此,还有老十七,兴许还会有太子、六殿下……若不是陷入这皇子争斗,非要争的你死我活,若不是他人不义在前,他会善待每一位兄弟姊妹。

如今,这般对待容嫔,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哪怕他也曾和容嫔闹到水火不相容,哪怕他也曾经怀疑过容嫔那疯病的蹊跷,哪怕他也憎恨过母亲的人品。

但这些种种,在母亲面前,都不值一提。

饶是许连琅被容嫔伤害过,她也完全赞成路介明的做法。

这个世界上,母亲本就是人心中最柔软的一块疤,就像是肚脐,永存于身体之中,出生的时候有,死去的那一刻依然有,这块甜蜜的疤是母亲给的。

四儿知道她完全歪了话题,轻咳了两声,又重复了一句重点,“姑娘你与窦大人的婚事也有了着落了。”

“殿下趁着酒酣正当喜时,为你请了个女官做,这下子配窦大人谁也不能说出半个不字。”

许连琅咕哝了一声,屈起了膝盖,将下巴搁放在了膝盖上,谈不上高兴与否,她说,“是吗”

四儿激动起来,拍着大腿道:“当然是呀!殿下亲口许诺的,说过几日,一并赐了婚。”

“那我要多谢他了,能得陛下赐婚,倒也是祖上积德了,坟上冒青烟了。”

“姑娘不高兴吗那可是窦大人啊。”四儿侧着头想要去瞧她的神情,可她偏偏将脑袋完全扎进了手臂盘就而成的巢中,“高兴,怎么不高兴,就像是你说的,那可是窦大人啊,京都女人的梦。”

他想让她高兴,那她就高兴。

他许给了他能给的最好的亲事,她有什么不高兴的呢。

父母听到了,也会高兴的。

四儿如释重负,下了台阶,弯腰剜起墙角背阴处的积雪,揉成了个大雪球,直直的砸到了红梅树干上,震下了一树的碎冰碴子。

他喊了两声,“多圆满!”

是啊,多圆满。

许连琅小声的跟他念着。

作者说:有点虐呀

为了补偿大家,发一发红包,红包很小,大家别嫌弃~

本来觉得应该多写一点,但卡在这里,很有感觉,就定了这里

然后下一章应该就是那啥感谢在2021-02-2123:15:022021-02-2322:2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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