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知道?赵琳琅坐直了身子,你知道了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
整个书房因为母女两前前后后的四个问题瞬间安静了下来,柴筝打死不想第一个出声,于是继眼神不好耳朵还聋之后,她又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哑巴。
基于柴筝原本就听不见别人的声音,她装这个哑巴装得成功而到位,赵琳琅虽然嘴上不提,但柴筝伤成这个样子也不同家里说一声,恐怕连柴远道都不一定知晓女儿长大之后,倒像是跟家里没有太大牵连,就算是指责她受伤的话临到嘴边,也只能再吞下去。
叹了口气,赵琳琅先道,前些日子母亲重病,我去宫中看了看,是她告诉我的。
这个时候?阮临霜觉得奇怪。
近些年,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近些日子又有加重的迹象,太医也说现在只是拖日子,恐怕年底就赵琳琅看起来平静且忧伤,她虽然从小不是长在亲生母亲身边,但脾气秉性甚至于长大后的一些选择,都离不开当今太后的支持,但此时离别近在眼前,怎么会不难过。
母亲告诉我,先帝确实是我皇兄所杀,不过那时先帝也已病入膏肓,药石罔效,夜晚翻身都需要人帮忙,皇兄这么做既满足了他自己的野心,也让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家解脱了。
话虽这么说,但放在寻常人家也算杀人,赵谦这种可是直接弑君了,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柴霁往门口挪了两步,他忽然发现自家这书房里,都是些应该老死腹中的秘密。
关于这件事,赊仇县里有情报商愿意开价,阮临霜代替柴筝答道,不过,除我们之外的经手人已经全部被灭口,孙启府干的。
在京城之人多少听过孙启府的名字。
阮临霜继续道,但孙启府也已经死了,我们还得到了一样东西。
关于先帝遗诏,阮临霜与柴筝商量过,还是要让赵琳琅知道那是长公主人生的一部分,没有人可以替她做决定。
阮临霜说着,将先帝遗诏从袖子中取了出来,恭恭敬敬递给赵琳琅。
书房中保持沉默,但此时的沉默中透着一种严肃与紧张,柴霁没有见过先帝遗诏,但他读书多,也清楚本朝规制,心念一转,就猜出这黄绸之上肯定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柴霁捞起柴筝的另一只手,在她掌心写道:你的伤与这卷黄轴有没有关系?
柴筝感觉到有个人在自己掌心里抓挠了半天,不知道抓挠个什么劲儿。
哥,你那字狗爬似得,你要说什么让小阮写给我。
柴霁:
状元郎的字也在功课之中,柴霁字形不一定比阮临霜漂亮,至少也在伯仲之间,柴筝之所以认不出来,纯粹是因为多年疏远。
算了,柴霁心想,应当是有关系,可惜小丫头嘴硬不愿说,不同她计较。
随着黄帛的展开,赵琳琅的脸色越发严肃,到最后血色褪尽,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中不再是长辈般的温和,而如利剑,缓缓刺进了阮临霜胸口,她道:这东西你们是从何得来,还有谁知道之前是否有动过的痕迹,我皇兄呢,他知不知道这件事?
黄帛是柴筝意外得来,知道的人已经死了,中途顾恨生经了手,但他没有展开看过,至于当今圣上知不知道,阮临霜摇了摇头,遗诏没有动过的痕迹,但先帝死时只有圣上在身边,他知不知道很难说。
赵琳琅太了解她这位兄长了,要是遗诏上写得为真,那她甚至是整个柴家都躲不了被牵连的命运,皇权必须牢牢抓在赵谦的手里,别说是他一位妹妹,就算是当今太子未来的皇帝,赵谦也千防万防。
毕竟他自己就是杀父登基。
长公主打算如何处理这卷黄帛?阮临霜又道,毁了但可一劳永逸,不过圣上要是真知道此事,即便没有遗诏,他如芒在背,迟早要针对柴家;可若是留着,对圣上是威胁,令他不敢轻举妄动,却也有其它风险。
赵琳琅沉吟半晌,将手中黄帛一收,留着。
这东西虽然会要自己与整个柴家的性命,甚至牵连成百上千人,却也是悬在赵谦头顶的一柄长剑,这一生相安无事便罢,若赵谦真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有它能抗衡救命,无它便只能束手就擒。
多年相依为命的亲情像是忽然间就冷了,赵琳琅叹了口气,生她养她的地方就是个无底洞,什么东西到了里面都不长久。
赵琳琅还有其他事要问,柴筝的耳朵却竖了起来,忽然道:有人来了。
赵琳琅悚然一惊,她方才虽然心思落在别处,没有丝毫警觉,但她也清楚自己的实力,无论什么人进入方圆三丈内,都逃不开赵琳琅的耳目,然而这次柴筝却察觉得更早,更甚者柴筝还是个聋子。
离家数年,柴筝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无从得知,但此时赵琳琅却清晰的感觉到自家女儿已经长大,远非当年教武场点红心时,口口声声说着打不过就是打不过,没什么好丢脸的小姑娘了。
片刻之后,敲门声果然响了起来,顾恨生在门口道:阮姑娘,宫里来接你的人到了。
太子与太子妃尚未成婚,不好直接将人接到宫里,柴筝猜应该是让小阮先回相府呆着,等过两天还有一大堆的事需要提前处理,说不准宫里还会派一两个人来教阮临霜一些礼仪,中间的细节柴筝不是很清楚,不过阮临霜从相府出阁入太子府邸的这段时间里,哪儿都不能去这是肯定的。
宫里来接人,还会找两个武艺高强的看着相府大门,先让阮临霜提前感受一下笼中鸟的滋味儿。
不过柴筝不担心,她可以翻墙去找小阮,小阮房门口那棵树就是为她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