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把火不烧到自己身上,柴筝倒是挺愿意坐山观虎斗的。
北厥一心蚕食大靖,必然时时关注大靖的动态,自先帝末年至而今,年年不消停,阮临霜叠衣服的手一停,随后全部推到了夭夭的面前,她自己则走到柴筝身边,跟着一起往下眺望,我朝之事,北厥知之甚多,而戴家自大炮设计图开始,到长安城中机关楼建成,其间出尽风头,北厥不可能毫无留意。
夭夭抱着一堆的行李,想就地扎两个小人。
她十分怀疑这两顶着张严肃认真的脸,不是忧国忧民忧出来的,而是纯粹想扯开话题,好逃避收拾。
幸而三个小姑娘的东西并不太多,总算在孙启府吆喝出发之前,全部堆到了马车上。
柴筝手里拿着马鞭,背抵车框,长寿这匹马实在有灵性,就算柴筝不驱赶,它也跟的很紧,于是空出了时间,让柴筝好好消化早些时候小阮说得那些话。
北厥萧氏掌握兵权,其情报网并不在拓跋恒之下,他们若是清楚戴朝仇是谁而特意招募,必定有所用心,除了看中他的能力,恐怕还有更深一层的利用关系。
若果真如此,戴悬此次前来北厥恐怕除了铁矿,还为了与他这本家的叔叔接头。
车辙碾过一颗藏在平坦沙粒中的石子,自上而下地颠了颠,柴筝差点咬到自己舌尖的同时,脑海里豁然开朗
赵谦这步棋走得不错,他想两头下注,京中留下的使者代表着拓跋恒的势力,但与此同时,他也遣人跟萧氏接触,谁的实力更强,谁更有机会守住北厥可汗之位,赵谦就准备倒戈向谁。
如此一来,北厥倘若陷入长久的内战,大靖是既得利者,就算真的速战速决,平定了可汗之争,大靖也可站在胜利的一方。
只是柴筝想不通,这种墙头草的行为算是正常操作,大靖人四海皆知的狡猾,没什么必要对北厥任何一方保持忠诚,但赵谦舍弃漠北十六州是为了什么,国库竟已空虚到了这种程度,以至于偏远地区已经成了拖累躯体的腐肉,不割不行了?
还是为了在这以江山为赌注的称上加一枚砣,漠北十六州不过是个表立场的赌注,不管哪一方赢了,漠北十六州双手奉上换百年相安无事。
柴筝是少年将军,在她的认知中,若遭进犯,那就以牙还牙,太平是威慑也是强对弱的仁慈,还没到最后一步,就拿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去换一时太平,猪都做不出来。
但在赵谦与长安城满朝文武的眼中,漠北不过是鸡肋,是棋盘上的卒,有也可,无也可,打仗是需要人力物力和财力的,这么下去肥了柴家,朝廷却没落得一样好,还不如另寻道路及时止损。
求和,能求出百年休养生息的机会,对国家对百姓都好,难不成老百姓们还希望连年征兵,连年生离死别?打了这么多年,早已民不聊生,若是漠北落入北厥手中,成为北厥的领地,说不定双方就能彼此包容,将蛮夷教化,到时候也是千古功德一件。
好地方过着好日子,只就上不就下形成的理想主义者只谋眼前而无法谋长远,常常蠢得无可救药。
此时大靖还有余力跟北厥一争就想着放弃,他日大靖式微,北厥难不成会看在漠北十六州的面子上,按兵不动?还是认为北厥善良仁慈,真会善待漠北十六州被故国抛弃无依无靠的俘虏与奴隶?
一路向南,耽搁这半天的功夫想弥补回来,只能加快脚步,孙启府几乎一天都没说话,剩下的人蒙头盖脸,阻挡风沙侵袭的同时也收敛了心眼,人人都有捉摸不透的想法除了夭夭
巫衡吃饱了睡,睡饱了发呆。
夭夭也曾尝试再还原一下柴筝死前的场景,奈何她身上横七竖八一堆禁制,这双眼睛能否开启全看运气,连夭夭自己都没办法确定。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容器,只是跟平安这种装死人眼睛的不同,她装得是一双活人的眼睛。
在马车中的几个时辰里,阮临霜已经将预言中的细节都问清楚了,包括天气是阴是晴,柴筝穿了什么衣服、扎了什么头发、有没有外伤、有没有出血
夭夭虽然没办法再看一次,但那场面却刻在脑海里,被她记得清清楚楚,甚至是天上飞过一只苍鹰夭夭都还留有印象,那苍鹰一共叫了两声,嘹亮悲怆。
距离恶狼谷还有一天的路程,越往前走道路越是崎岖,已经开始有山与裂谷的影子,马车走这样的道路并不容易,幸好只这两天艰难一点,也没有笔直料峭的地形,马又走得稳当,除了长寿,就连那旁边配合的也是百里挑一,一般情况下没有翻车的危险。
这也是孙启府选择走恶狼谷的原因,漠北这一段山区只有恶狼谷的地形勉强算是平坦,还能走马走车,其它地方更为古怪,单个的人还好,有索道和木桥可以通行,如果大批援军想要进入漠北,都要在恶狼谷和绕上一大圈之间做选择。
漠北地区多猛禽,尤其是山中,邻近黄昏,夭夭已经听到了好几声鹰唳,平常她对这种声音毫无感情,但自从预言显现,夭夭就跟着提心吊胆,恨不得让周围所有能叫的鹰都闭嘴。
柴筝嘲笑巫衡这是蛮不讲理,但夭夭却将蛮不讲理进行到底,她用棉花将自己的耳朵堵住,以此达到鹰都哑巴了的效果,柴筝目瞪口呆的同时拉着小阮往外坐了坐,咱不跟傻子做朋友。
这条路上除了他们这一队人,数十米外宽圆还在兢兢业业地跟着,再往后,元巳带着佩年年雇了辆马车,佩年年做男子打扮,带着一顶巨大的斗笠慢悠悠地赶着马,元巳在车里面拉二胡,老手艺人了,拉得催人尿下不说,还莫名有种自信,时不时催佩年年跟着唱两声。
他两一直是爷爷和孙女,江湖卖唱的身份,奈何一个不会拉琴,一个不会唱歌,街头讨饭都比卖唱来的钱多。
佩年年知道前面那伙人的目的地,因此不急,唱了两声之后,老三带着银子来找,这位小兄弟,求你别唱了这是我们的买命钱,求求你收下。
由于佩年年遮了大半张脸,身形不高,男装打扮,看起来像是十几岁还未变声的少年,因此嗓音尖细略微似个姑娘也没人发觉。
一来二去彼此之间混熟了,佩年年和她爷爷就正式加入了土匪的队伍,一起往长安城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