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也不知这句话碰到了土匪的哪根神经,坐在宽圆右侧一位长络腮胡子的大汉猛拍桌角,大声道,老子他妈最烦这种读书人的酸气,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怎么,还怕兄弟几个是木桑内鬼,砍了你啊!
老三,我好歹也是个秀才,你骂读书人不是连我也骂了吗?宽圆看着自家人,满脸嫌弃。
柴筝方才就觉得宽圆说话虽不至于文绉绉的,但却少了几分粗野之气,肯定读过几年书,没想到竟还考上过秀才。
既然是个秀才,乱世中出路就很多了,宽圆就算去给乡绅算账或应聘师爷,都比落草为寇好。
那被宽圆称作老三的汉子没再出口不逊,反而赔礼道,方才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小丫头不要介意。
这是自然。土匪自有其率直之处,何况柴筝自己也不是个谦虚之人,若不是怕招惹孙启府这条毒蛇的尖牙,柴筝恨不得在脑门上贴夸我,夸我的招牌。
她跟阮临霜来找宽圆除了叙旧,还为了探听恶狼谷的消息。
柴筝对这地方的熟悉程度还停留在好几年前,她若是个简简单单孤身一人的侠客,走恶狼谷来去算是最简单也是最好的方法,因此六年以前,柴筝单枪匹马带着阮临霜从长安至漠北,走得就是恶狼谷。
那会儿的恶狼谷还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清泉村,不过村子已经荒芜,后面靠着乱葬岗,柴筝那会儿急着赶路没仔细看,只依稀记得乱葬岗中石碑很多,就算村子里的人都死绝了,也就勉强能凑出这个数。
后来,柴筝大量的时间就泡在凉州城,阮临霜也差不多,只因阮临霜是自由身,不受捆绑,这些年在漠北十六州中走过的城镇比柴筝还多一些。
就阮临霜的观察,漠北这些城镇就没有特别正常的,只分一般、凶险和过分凶险,譬如赊仇县算在过分凶险之中,而她们此时所在的小镇也就冲财而来的多了点,连凶险都还算不上。
恶狼谷里我也没看见什么狼宽圆刚走过那地方,因此记忆深刻,不过的确遍地散落白骨,什么东西的都有,也包括人。
他们这一队人浩浩荡荡,原本只是路过恶狼谷,但亡命之徒两口酒下肚就豪情万丈,拎着刀非要为民除害,天亮之前绕了好几圈,也没看到所谓的狼窝,宽圆他们的补给不多,只能先离开继续往前走。
他又道,如果小将军是往恶狼谷去的,不妨带上我们几个,一来我们人多,可以充当护卫,二来我也想再回一次恶狼谷,这回非得将恶狼揪出来不可。
换做往常有这种好事,柴筝一定要扯面旗子走在最前头,可惜眼前情况复杂,不只有自己,有小阮,还有孙启府那帮人。
恶狼谷里面肯定会发生大事,宽圆他们逍遥快活惯了,在两江之地也没什么抢劫杀人、绑架勒索的不良记录,实在不该牵扯进来,莫名其妙丧了性命。
谁知柴筝尚未摇头拒绝,宽圆却先道,小将军,我知道你有顾虑,但我看得出,那些与你同路的人大部分都心怀鬼胎,您想要自保实在太难了,还不如答应了我的要求,是生是死,让我们这些人自己决定。
柴筝沉默了一阵,不好,你们若是继续往北走,去往凉州参了军,能派上更大的用场,多年后若有幸,还能载入书册,编个传奇。若跟着我回头,兴许还未能成就大事,就要埋骨于此,你们千里迢迢就是求这个吗?
===第94章第94章===
宽圆他们原本在两江之地呆的挺好,自阮玉璋回到京城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印后,就开始大力整顿两江贪腐的官场,到现在为止,虽不说已经海晏河清,也至少让百姓安居乐业,没了劫富济贫、劫官济农的需求,宽圆他们这日子也越过越紧巴。
最后所有头领聚在一起商量,愿意回家的,一个人领十两银子自行下山,无家可归的,就跟着大当家去从军。
他们跟当官的作对半辈子,当然不愿意被当成匪类受官府招降,正好那时候又听闻漠北十六州在征兵,虽有千里之遥,但拿上所有的家当咬一咬牙也就背井离乡走过来了。
我们这些当过土匪的人名声已经坏了,宽圆道,只求这辈子活得潇洒有意义,至于往后的故事里怎么流传,并不是很在意小将军,你跟柴国公对我们来说,不仅是救家乡父老于水火的恩人,也及时拉我们回头,没有做一辈子的山匪。
宽圆说着,忽然双腿一曲,半跪在了地上拱手道,求小将军让我们跟着。
求小将军让我们跟着!刹那间跪了一地。
柴筝嘘嘘嘘阻止都来不及,他们这气势惊天动地,像是生怕外面的人听不到。
让他们跟着也行,是阮临霜说话了,不过要提前约法三章。
宽圆方才就觉得阮临霜也很眼熟,但跟柴筝不同,他就是想不到在哪里见过这小姑娘。
阮临霜在两江之地没有留下任何逼真的画像,不过十岁小军师的名号倒是跟着长公主一起流传甚广,不看书也不识字的人听了还以为当今长公主才十岁,直接捶胸顿足,骂那老死的先帝是个畜生。
若不是个畜生,一大把年纪,又死了好些年,女儿才十岁?
宽圆虽然也不清楚其中曲直,但他又不瞎,当然看得出小将军与这姑娘交情深厚,这姑娘说话很有分量,她让自己跟着,这事儿便十之八/九能成。
无论姑娘提出什么条件,我们都会遵守!不管三七二十一,宽圆先将话给放出去。
当土匪这些年,宽圆那些酸秀才的习性确实去除了不少,但添了嘴快的毛病,周围一大圈的人就看着自家老大往陷阱里下饺子。
柴筝,你现在管不了他们,又不能将这二十几人的腿全部打断了。若是他们真的要跟,会有很多办法,但不管是光明正大还是偷偷摸摸都存在更大的风险。
阮临霜虽有决定的权利,却还是有理有据地解释,希望得到柴筝的支持,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不如从现在开始就降低这些风险。
宽圆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谁的保护,更何况是两半大的姑娘,他刚想反驳,阮临霜的眼神就忽然扫过来宽圆话到嘴边,硬生生吞了几个字,变成了哼哼唧唧的:求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