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2 / 2)

长安[重生] 吹风成曲 5855 字 2021-01-23

思及此处,柴筝道,我想拜托您给打听一个人她叫阮临霜,阮相的独生女儿,启昭十五年殿试的钦点状元。

启昭十五年殿试,一甲取三名,有两名女子,阮相家麒麟才女阮临霜点状元,柴国公府混世魔王柴筝点探花。

阮临霜的名声在长安城中不比柴筝小,即便后来相府没落,阮临霜没了千金小姐这样的枷锁,反而乱世中搏出一番声名。

现而今她是弘文馆最年轻的大学士,从四品的官职,狱卒当然听说过。

只是柴筝的身份特殊,陷她下狱的罪名是勾结外邦,伪造圣旨,犯上作乱,给她带点吃喝还行,但真要跟她有所瓜葛,很可能被牵累。

见狱卒迟疑,柴筝又道,你只是去帮我打听打听,她最近干了什么,去了哪里,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因为我的事伤心不需要帮我带话,你甚至不用当面见到她。

柴筝的请求很奇怪,但狱卒也是个守承诺的人,他点点头,好,我帮你。

这些细枝末节与其求别人,我亲自来见你不是更方便?一个温柔平静的声音乍然响起,狱卒只是吓了一跳,柴筝却倏地睁大了眼睛,连手里的老鼠跑了都没反应过来。

那声音又道,我最近去了弘文馆,看完一本书,写了两首诗,没胖也没瘦,不曾为你的事伤心。

狱卒不愧是有家有室有生活经验的,他从短短几句话里就听出了不对味的地方,于是默默抽身而出,回到了外面

柴家的小将军入狱到今天,这还是第一位来看的人。

你怎么来了?柴筝受了刑不大能站起来,她又往两根柱子间挪了挪,试图将自己的脑袋伸出去。

赵谦现在抓人抓得紧,我怕你也吃亏。

我与你的关系并不好,同朝为官至今,极少说话,最多也只能算是同窗之谊。

阮临霜终于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长安城中最美的姑娘手持着蜡烛,慢慢蹲在了柴筝的面前。

何况,我只是区区一介文官,纤弱女子,手中无权,身后也无家族的支撑,这次还是皇上遣我来的。

她说着,将蜡烛放在旁边,另有一个朱红食盒分上下三层,装着宫里才有的山珍海味。

皇上说,我与你的关系虽然不亲近,但父辈毕竟交好,现在你要上断头台了,饭总要吃饱。

柴筝跟耳鸣似的,根本听不清阮临霜在说什么,她的目光落在阮临霜脸上,伸手想要碰一下却又很快地缩了回来。

阮临霜爱干净,与自己这种行伍出身的女子不同,柴筝惦记她许多年,这些好恶早镶嵌脑海中,阻止柴筝逾矩半步。

京城百官都知道,柴小将军是胡作非为的性子,御书房里她喜欢什么纸笔茶具顺手就摸走了,当今圣上从不苛责,还纵容她这些偷鸡摸狗的行为。

朝中非议多,柴筝就更安全。

唯独对阮临霜,柴筝的躲闪逃避反而成了不熟的体现,甚至传闻柴筝好胜,殿试上被人压一头记恨至今。

对此,柴筝曾暗地里骂过,放屁!小阮赢我赢的光明正大,我这是尊重敬仰,尊重敬仰懂不懂!

她这辈子还有两个时辰就到头了,该求之不得的,还是求之不得。

阮临霜注意到了柴筝的动作,但仍是无动于衷地取出一双筷子递给她,又倒了两杯酒。

陛下怕夜长梦多,吃完这顿饭就要送你上路了。

柴筝接过酒杯,三十年藏的女儿红醇香浓郁,比摔在地上的那一坛劣质酒好上百倍,更何况还是阮临霜倒的。

她欣欣然一饮而尽,心想着,此一去,小阮不伤心也好。

我之前在这监狱里面数鼓点,想着这是我家中哪位又人头落了地,肝肠寸断莫过于此,幸而我对小阮只是一厢情愿,她不必因我,遭这样的剜心之苦。

酒喝完了,柴筝拿杯子的手被阮临霜一拉,橘黄色的光在杯底映出几个模糊的字来我想造反。

柴筝以为自己眼瘸了,拿着杯子翻来覆去地看,眼珠子都快脱眶而出。

你要柴筝压着极低的声音,你疯了!这件事可是头等大事,非同一般,你有军队吗?有钱粮吗?是弘文馆修那些乱糟糟的破史书,给你修出毛病来了?

阮临霜没有配合柴筝的激动,她只是将自己手中的杯子也放到了烛光下。

这只杯子里外皆有浮雕,放在烛光下才能看出玄机来。

杯子上书,当今圣上昏聩无道,苛政、赋税,为避兵祸连年割地,国库空虚却挥霍无度,我有爱民之情,无忠君之意,此心非一日促成,我有深谋远虑。

阮临霜从小就是这样温和恬淡,她的心思掩藏外表之下,一直深不可测,旁人只道纯良,然而柴筝看重她,便是看重这隐而不发的大逆不道。

十年,你需要十年,柴筝手一抖,杯子落在地上应声碎成了渣,我死后,带上我的头颅去漠北招拢旧部,如果他们还没死干净,就会是你的助力。可是小阮你要想清楚才好。

我想得清楚。阮临霜将饭盒向内推了推,柴筝,你不该死,但我救不了你。十年之后,我会将你的头骨带回,与身躯一起安葬,那时,你便知道大仇得报。

柴筝笑了,好,那我不投胎做蚊子了,我等你。

六更鼓响,外面还在下雨,饭盒里的菜已经冷透了,柴筝一口没吃,她只是将酒喝了个干净。

宫里来了旨意要提犯人,连流程都省略了,直接将柴筝装在囚车里,押赴刑场。

午门口这半个月杀了太多的人,大雨中还隐隐浮动着血腥味,砖隙渗着化不开的玄黑色,被雨水稀释出一片殷红。

柴筝跪在行刑的高台上,远远看见阮临霜持着一柄红色的油纸伞,她在天光的尽处孤零零的,像是谁也不在乎,谁也不依靠。

柴筝的心狠狠疼了一下,倘若阮临霜真的打算谋反,那以后十年必将殚精竭虑,战战兢兢。

她一个人,上无父母,旁无挚交,此事偏偏又说不得,再聪慧果敢之人,也有心血熬尽的一天而自己又要死了,护不了她。

小阮图什么呢?

天下苍生,国泰民安,还是为我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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