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如何?你儿子都可以回辽国,你为什么不行?徐蛰满不在乎说完,忽然眯了下眼睛,该不会你在宋国呆的时日太久,已经不把自己当做契丹人了?
我从未这样想过。
那就好。就这么说定了,等事情结束,我们一起回大辽。徐蛰说,你躲在藏经阁里做什么?
萧远山道:我意欲学习少林寺武功。昨日遇到的另一人名为慕容博,乃是姑苏慕容复的父亲。他诈死多年,一样躲在暗处偷学易筋经。
慕容博的武功和萧远山不相上下,徐蛰已经见识了他两个人的厉害,想来萧远山留在这里,也有被慕容博制约的意思。
徐蛰点了点头,寺里那个特别丑的小和尚是什么来历?
徐蛰问萧远山算是问对人了,因为虚竹就是被他抱到少林寺的。害死妻子的带头大哥,竟然是江湖中声名远扬的玄慈大师。那时的萧远山武功没这么好,身为契丹人也无法为自己讨回公道,只能暂且蛰伏。他一直盯着玄慈,想找到他的弱点,没想到还真被他抓到了。
玄慈和尚与叶二娘有私情,还生下了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虚竹。萧远山为了报复玄慈,将孩子抱走送到了少林寺,叶二娘因此精神错乱,喜欢拐带别人的孩子,虚竹养在亲身父亲眼前,却没有被父亲认出,还因为丑陋的样貌受到欺凌。
徐蛰听萧远山讲完,没有评价他的作为,只是问:你认为虚竹性情如何?如果把他送到赵佶身边,能否受我掌控?
恐怕不行。萧远山闲的无聊时,就喜欢观察少林寺的僧人,虚竹是玄慈的儿子,一样备受关注,多少了解虚竹的脾气,他木讷老实,也很固执。送他入宫容易,在阴谋诡计中胜出却难。
徐蛰点了点头,依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要回去了,你是否与我一起?
萧远山摇了摇头,我现在不宜在人前出现。
徐蛰没有强求,潇洒与他道别踏上下山的路。
忽然他听到萧远山说了句汉话:多谢你。
徐蛰回头,装作没听清,你说什么?
请保重。萧远山十分自然地切换成契丹话,等你做完事情,无论我的答案如何,都会见你一面。
徐蛰摆摆手,不必,要是不想回去,你最好别出现在我的面前。
伽蓝此举实在危险。他可有说过要去见谁?何时才能回来?
听陈翻译讲完,萧峰自然知道徐蛰是为自己好,才拿出了这样的说辞。他的身份刚暴露时,承受了太多排挤和鄙视,感激之余难免担心。
萧伽蓝是个冲动少年,万一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怕是要被人联合对付。即便一时可以逃脱,日后的麻烦也会源源不断。
陈翻译说,大人不曾说过。
阿紫道:要我看啊,萧伽蓝这次做的还不错,可惜我不在,没能看到臭和尚们被骗的团团转。要是以后他们知道萧伽蓝就是契丹人,那反应可真精彩。
只要萧伽蓝帮她姐夫,他们就是好朋友!
姐夫你也不用担心,他心机这么深,肯定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的。
你说的有道理。徐蛰夜探藏经阁还被和尚们当场抓住,已经是险之又险,后来还用契丹和宋这样敏感的话题,更是惊险。但阿紫好心宽解他,怎能不识好意?
就在阿紫激动,萧峰担忧的时候,徐蛰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二人的表情,就知道陈翻译已经讲完了昨晚的经历,不必谢我,你的确很讨人厌,但是再讨人烦,也是我大辽的子民,哪里轮得到他人欺负?
陈翻译赶紧复述。
萧峰哭笑不得,还有些受宠若惊。
我姐夫怎么就讨人厌了?阿紫却是对他的话不满,我姐夫忠肝义胆,侠义无双,我看你就是仗着他脾气好才屡次挑衅,若是换做他人,早就拔下了你的舌头!
不等陈翻译说话,徐蛰就用契丹话骂她,萧峰已经够讨人厌,你这个小丫头比他还讨厌,要不是我不欺负女人,早就叫人捆了你丢到马厩里,饿上几日看你还有没有力气骂。
唯一听得懂二人话的陈翻译觉得,这两个人虽然语言不通,骂人的话竟然差不多能对上,也是稀奇。
阿紫和徐蛰又骂了起来,萧峰无奈摇头,默默离开房间,去下面要了壶茶水和一些吃食,等他们骂完就可以直接吃饭了。
陈翻译也觉得自己很碍事,跟着萧峰一起到楼下大堂里做了会儿。
有句话我本不该说,只是与萧大侠相处了这些时日,陈某敬佩您的为人,实在想说一句。
陈先生请讲。
我跟了公子两年多,时日不太久,也不常与公子接触,却听其他人说过公子的事情。他接着茶杯遮掩,放轻声音,公子看似鲁莽冲动,实则心思缜密,所作所为皆有深意,也请萧大侠不要小看了公子。
萧峰琢磨了一下,参不透他的话,萧峰愚钝,不明白陈先生的意思,能否请陈先生仔细讲一讲?
譬如这次公子借着你的身世博得少林寺僧人好感,脱身的方法千千万万,为何公子偏偏选这一种?
徐蛰从来没有掩饰过,他想把宋国朝堂搅乱的意思。他的目标明确,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而且在陈翻译面前不曾遮掩,去藏经阁的理由说的明明白白,就是为了查看少林寺与朝廷是否有私交。
现在他拿出萧峰的身世,大约也是想借着这次机会,让宋人接受契丹人,他日辽军南下,宋人的抵抗应该也不会很强烈。
原来如此,萧峰明白了。萧峰恍然大悟。
那天见到打草谷,徐蛰就很讨厌这种行为,想来也对民族偏见抱有不满。萧峰注意到徐蛰自从来到宋国,就没有再剃过头发,衣食住行也都入乡随俗,想来是要改变发型,学汉话也很认真,对宋国不曾抱有偏见。
若是自己的经历真的能帮到他,让他改变一部分人的想法,或许辽宋可以更加平和,彼此都能把对方当做平等的人尊重,像打草谷这样没有必要的侵略也可以减少。
陈先生欣慰地看着他。
萧峰道:多谢先生提醒,萧某敬你一杯。
这时阿紫从楼上下来,我为了姐夫才跟讨厌鬼吵架,你也不帮帮我,反倒在这里偷闲。
萧峰微微一笑:我口舌不利,比不得你们。吵赢了吗?
那是自然。阿紫说,我们在大堂吃饭吧,这里多好,宽敞亮堂,人多又热闹,不要陪着讨厌鬼在房里吃,
陈翻译道,看来公子不想下来,我去给他送些饭菜。
陈翻译拿着饭盒上楼,敲门进入后,就见徐蛰在窗边沉思。
大人。
徐蛰回头,你是汉人还是契丹人?
陈翻译道:我的祖父祖母都是汉人,父亲也是汉人,却从小生活在契丹,母亲是契丹人。
你的父亲肯定骁勇善战。
汉人在契丹的地位不怎么好,除非才能或者武力特别高。辽国亟待学习宋国那一套,有才华的汉人都是人才,不可能没有名气。他没有听说过陈翻译的父亲,想来这个人要么低调,要么空有一身武力,才能从一众契丹人里抢到媳妇。
家父如果能听到大人的夸奖,一定很高兴。陈翻译笑笑,把饭菜摆到桌上。
徐蛰没再多说,沉默地吃完饭,陈翻译收拾好把餐盒带了下去。
他总觉得顶头上司心机深沉,不说话的时候肯定是在憋着什么主意,不敢多加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