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恕意还未坐好,便被沈楼一把拉过去,马车颠簸,她一个没站稳,顷刻之间便栽坐在沈楼的腿上。
沈楼轻笑:“这样才对。”
王恕意脸色一红,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她这一下像是在挠痒痒一般,沈楼也不在意,一只手搂着她细软的腰肢,一只手拿着话本,开始念起来。
沈楼的声音清朗好听,如山间流动的清泉,撞在石壁上,叮咚作响。
在念到富家小姐与书生的新婚之夜时,他故意沉下声音,有意无意的拉长音节,直把王恕意听得面红耳赤。
她一只手搂着沈楼的脖颈,另一只手阻止他翻页,低着头轻声道:“别念了......”
沈楼道:“为何?这才正到精彩之处,为何不念?”
那些词写得也太露骨了些,他还毫无避讳的念出来,真是......
王恕意将头埋进他的脖颈,闷声道:“不许念就是不许念......我不听了。”
沈楼笑着摇晃着身子哄她:“不恃宠而骄了?”
王恕意摇摇头:“嗯......你别念了......”
沈楼哈哈大笑,拍着她的背道:“好,我不念了,待到咱们成亲之日我再念。”
王恕意脸红如胭脂,挣扎着要下来。
可她哪里是沈楼的对手?他一只胳膊便将她制住,搂在怀里,笑道:“怎么?生气了?”
王恕意摇头:“没有。”
她才没有那么小气。
“那为何要走?”沈楼抵着她的额头问。
王恕意道:“我困了,要睡觉。”
“真的?”沈楼将她的碎发整理好。
王恕意脸上有些发痒,她抓住他的手,点头道:“真的。”
出远门确实容易劳累,更何况她身子还未大好,沈楼仔细瞧,她眼下微微有些倦意。
他有些心疼,便放开她道:“你睡吧,等到下个地方了,我叫你。”
王恕意点头,过去躺下。
沈楼见她睁着眼一直看着自己,便坐近一些,俯身道:“怎么了?还想听话本?”
王恕意一愣,忙翻身将毯子盖在头上,嗡声道:“不了,我要睡了。”
沈楼在外头轻笑,随后将毯子从她脑袋上拉下来,道:“这样小心闷着自己。”
他担心的倒多,说他操心的样子像她父亲,他还不信。
王恕意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我睡了。”
他摸摸她的脸,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嗯,睡吧。”
王恕意拉着他的手放在枕边,随后,轻轻闭上了眼睛。
......
沈楼见王恕意已经沉沉睡去,便想将自己已经有些发麻的手抽出来。
他的手刚一离开,王恕意便动了动,见此,他又忙将手放了回去。
如此这般不下三次,最后,沈楼只得认命了,他看着她的脸,轻笑出声。
自己算是一辈子栽倒在她身上了,谁能想到,原本放荡不羁、随心所欲的自己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若一年前,有人这样告诉他,他定会觉得那人在妖言惑众,将他立刻斩杀。
……
车帘被人掀开,有个声音开口道:“侯爷——”
然而,刚说两个字,那出声的侍卫便看见沈楼冷冷地盯着自己,而王娘子正睡在他身边,他立时便吓得冷汗直流,猛地放下了帘子。
虽说是侯爷叫他这时去找他的,但是......
哎,他猛地打了一下自己的手,叫你贱,非要去掀帘子,在外头敲车不行吗?
如今,只能等侯爷叫自己了......
车里的王恕意已经被声音惊醒,她睁开眼睛,有些迷迷糊糊的,半晌才发觉,自己一直在拉着沈楼的手睡觉。
她赶忙松开,替他揉着:“侯爷怎么也不知道拿开?这样不难受吗?”
沈楼见她关心自己,心中欢喜,只恨不得手再麻些。
揉了好一会儿,王恕意问道:“可好了些?”
沈楼摇头:“还是有些麻。”
于是,王恕意又给他揉了会儿,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这回她不上当了,松开他的手去理自己的发髻。
沈楼笑道:“我们恕意学聪明了。”
王恕意拿起梳子,没好气道:“我本来就不蠢。”
她和自己说话越来越没有顾忌,这很好。
沈楼见她一直理不好自己的发髻,便道:“我来吧。”
王恕意不依,歪头道:“不成,侯爷您梳不好,还是叫清荷来吧。”
其实他会梳,但稍微复杂一些的发髻还是不成,她晚上还要见人呢,总不好顶着一头乱发出去。
沈楼点头,敲了敲车,沉声道:“停下,去叫后头伺候娘子的两位姑娘过来。”
“是。”
他也趁势下车。
原先掀车帘的侍卫见沈楼朝自己走来,连忙行礼:“侯爷!”
沈楼领着他走远些,背着手沉声道:“如何?”
那侍卫道:“已经按照侯爷的吩咐,处理完毕,陈书、钱明理两个人俱已服罪,如今只等着朝廷的判决书了。”
沈楼眯着眼睛点头:“若是朝廷轻判,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知道!”
沈楼看着眼前的花草树木,随手掐断了一支不知名的小黄花,看着上头残存的露珠,随口道:“去吧。”
“是!”
那侍卫起身上马,朝着来时的路去,顷刻间便不见了。
沈楼拿着花又看了一会儿,才抬脚走回了马车。
第58章
王恕意已经梳好了头发,她见沈楼拿着一朵小黄花过来,便问道:“侯爷去哪里了?”
难道特意去摘花了不成?
沈楼一身蓝色金丝长袍,身长玉立,一阵微风吹来,衣衫随风摆动。
他笑了笑,抬手将那朵花插在王恕意的发髻上。
因出门在外,她只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也未带什么多余的头饰,这多花衬得她肤白如雪,又增添了一丝属于姑娘家的稚气。
王恕意抬手去摸,被沈楼止住:“小心摸坏了。”
她觉得有些好笑,将手拿下来,歪着头问道:“好看吗?”
沈楼又观赏一番,点头道:“甚美。”
得到这个答案,王恕意心满意足,主动拉着他的手道:“天色不早了,咱们快走吧。”
沈楼一个转手,将王恕意的手松开,搂上她的腰肢将她抱起。
周围还有许多随行的侍卫,看着他们侯爷与王娘子如此亲密,纷纷移开了眼睛,装看不见。
王恕意的腿随着沈楼行走的动作一晃一晃的,露出了月白色的精致绣鞋。
她搂着沈楼的脖颈,看着他英俊潇洒的侧脸,开口问:“咱们还要多久能到?”
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实在是有些难受。
沈楼一举将她抱到马车上,捏着她的下巴道:“怎么,无聊了?”
“那倒没有,只是晃得有些难受。”王恕意摇头。
沈楼眼里闪过一丝心疼,看向一旁。
侍卫见沈楼看了过来,便知他是在询问自己,忙转身恭敬道:“回侯爷,王娘子,此处距离太成不足五里地,天黑之前定能赶到。”
“听到了?”沈楼朝王恕意道。
王恕意点头,拉他上来,两个人一道进马车里。
她枕在沈楼的肩膀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着闲话。
原本路面还算是平坦,但越往前行,路面越是崎岖,马车也越来越晃。
突然,沈楼道:“难受?”
她脸色有些不好,声音也越来越弱。
王恕意见他发现了,便点点头。
沈楼搂着她,忙朝外头道:“慢些!”
“是!”
王恕意在沈楼怀里微微皱着眉头。
沈楼抚摸着她的后背,见她如此难受,便道:“是我不好。”
王恕意摇摇头,跟他有什么干系?这本是不可避免的事儿。
沈楼搂着她,心疼道:“再忍忍,过了太成,咱们便可走水路,你便不用受这样的苦了。”
王恕意松了口气,要是这一路上都是如此情况,她怕是要丢掉半条命去,若能走水路,自然是好,既不用见那些别有用心的官员,又能少受谢罪。
她点点头,将沈楼搂地更紧了些。
......
也许是私下打探了消息,太成的官员并没出什么幺蛾子,说话做事比之松阳县要谨慎许多。
一行人在太成的驿馆歇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便由太成知府护送着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船只。
“侯爷一路顺风,下官就送到这里了。”
太成知府杨一鸣领着一众官员在码头送别。
他提前差人打听了松阳县的情况,得知县丞陈书因献美女一事惹怒了沈楼,隔日便被人告发在任期间贪污了八十万两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下了狱。
这样有手段的人物,可让人生,也可让人死。
他被吓得不轻,汲取了教训,老老实实的招待他们,特别是对那位王娘子,毕恭毕敬,不敢有一丝懈怠,毕竟,沈楼为了她,顷刻之间就将两位朝廷命官拉了下来,可见对她有多么的看重。
沈楼看着他小心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笑,他抬手道:“多谢扬大人盛情款待,我们在此多有打扰,倒累得你为我们忙前忙后。”
杨一鸣忙道:“侯爷说的是哪里的话,您的事儿便是最要紧的,下官不敢不尽心。”
他指了指停在一旁的船舶,道:“这只船是早前便准备着的,您府上的人亲自过来挑选,一应装饰用品都是他们置办,下官只是在旁协助罢了,并没派上多大的用场。”
他如此不邀功,倒博得了沈楼的些许好感,他环顾了一圈,见码头上人来人往,并未因他们到来而被驱赶,笑道:“杨大人的官,看着倒是当得不错。”
能得沈楼这一句夸奖,多年的辛苦也算没有白费,但凡他在圣上那里美言一句,自己的仕途便能顺不少,就算他什么都不说,至少也留个好印象,怎么着都不算亏。
杨一鸣忙拱手道:“侯爷谬赞,为百姓着想乃为一方父母官的本分。”
沈楼笑笑,没再说什么,拜拜手,拉着王恕意便上了船,等到他们的船开远了,杨一鸣才回去。
“这个杨大人,倒是挺会做样子的。”王恕意收起早前沈楼给她的西洋望远镜,拿在手里把玩着。
沈楼笑笑,背着手不说话。
那个杨一鸣未必干净,可他确是个聪明人,一个能为他所用的聪明人。
王恕意的衣裙随风飘动,像是随时要飞走的鸟儿,沈楼眉心一跳,随后将她拉过去一些:“别站在那儿,风大,仔细染上风寒。”
虽说天气渐暖,但早上的江面湿气重,依然有些寒冷。
王恕意将手中的望远镜给沈楼,然后点点头:“知道了。”
沈楼摸着她的手,觉得有些凉,便拉着王恕意进了船舱,找到自己的房间进去,倒了一杯水给她暖手。
手上暖和了许多,王恕意将水一饮而尽,左顾右看道:“清荷和小潭呢?”
自出来,她们两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沈楼抬手抹掉她唇角残存的水珠,淡淡道:“兴许,是许久未出来,觉得新鲜,去玩儿了吧。”
王恕意不信。
她们两个从小便伺候她,哪里是贪玩的人,小潭虽年纪小,生性活泼,但也不会无缘无故便丢下她,清荷向来稳重,更不会了。
王恕意想起前日她们与自己说的话,反应了过来,将茶杯放下,站起身,朝沈楼道:
“侯爷,是你故意支开她们的吧?”
沈楼挑眉,但笑不语。
王恕意拉他的袖子:“这是为何?”
难道是清荷小潭惹着了他?
沈楼不说话,呷了一口茶,道:“只咱们两个不好吗?”
“没有不好,只是......”
“那便好了。”
沈楼将王恕意拽坐在自己腿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蹭着。
王恕意抬手,却被他拽住:“怎么了?”
沈楼的神情分外认真,她不高兴了?
王恕意喃喃道:“我怕痒。”
沈楼道没想到是这样,他揉揉她的头发,道:“还痒吗?”
王恕意看着沈楼的脸,摇摇头。
良久,她试探着问道:“侯爷,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沈楼的手一顿,随后笑道:“胡说些什么?”
他吃女人的醋?不知道她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王恕意也笑了,自己是糊涂了,怎会说出那样的话?
她叹气道:“也不知是不是失忆的原因,我近日总是说一些不寻常的话,侯爷你不要在意。”
沈楼挑眉,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你说什么话,我都爱听。”
王恕意搂着他的脖子,不住地笑。
沈楼见她面色红润,眼睛越来越有神采,脸上全然没有了前些日子无精打采的病态,便道:“看来许太医给的药丸还是有用,你如今越发精神了。”
王恕意自己没有感觉到,便问:“真的?”
沈楼点点头。
王恕意有些高兴,马上就要见到父母了,她也想身子赶快好起来。
“侯爷,咱们还有多久能到钦州?”
她有些想家。
沈楼将她的一缕秀发拿在手中绕着,随口道:“水路快,不到半月便能到了,想家了?”
王恕意点点头,她觉得自己从没离家这么久过,每回想起父母,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沈楼想了一会儿,指了一个地方:“看见那个箱子了吗?”
王恕意点头。
“里头装了格式各样的书,你若觉得难熬,便拿一本来看,若不行,就来找我说话,咱们俩从天南讲到地北,什么我都陪你聊,等你醒过神来,便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