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TXT全集下载_33(2 / 2)

似蜜桃 许乘月 12252 字 2020-09-13

“你当国战是一群小孩子骑竹马‘打仗’?!那是真要死人的!成千上万地死!尸山血海,哀鸿遍野!”

他有伤,李凤鸣也不好动手打人。但实在气不过,索性恶狠狠拧他的耳朵。

“在李运门下待了几年,学会不将人命当回事了?嗯?”

度扬斐吃疼地皱紧了五官,却不敢喊疼。

“殿下息怒,我知错了。刺杀齐太子之前,我心里也过不了这道坎,便让大家将身上与魏人相关的线索全都销毁。”

也算在最后关头悬崖勒马。

“难怪一直没查出那些刺客的来路。”李凤鸣悻悻松手,神色和软了些。

“去年刺杀太子失败,和你一起逃走的那人是谁?现下在何处?”

“殿下不认识。那人名叫张璧,是我心腹,”度扬斐揉着耳朵,“年初我已让他潜回洛都。计划是待我刺杀和亲公主得手,他便放出风声与证据,让所有人知道这是二皇子授意。”

如此也能稍稍帮到李遥一点。

“年纪轻轻就活腻了?魏人参与行刺齐太子,哪怕未遂,只要走漏风声,齐国这边就不会放过你。”李凤鸣简直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

“而刺杀和亲公主的事若在魏国传开,李运虽讨不着好,你家为撇清干系,也会选择断你这臂以求生。就为坑李运这一把,你将自己的生路全堵死了!”

越说越来气,李凤鸣到底没忍住,在他脑袋上连敲两下。

“度扬斐,你这是抱着为李遥殿下杀身成仁之心来的啊。”

度扬斐被训得神色讪讪,捂着额垂眸嘀咕:“谁为李遥殿下了。”

李凤鸣瞪他,头疼到说话都阴阳怪气起来。

“若你要说是为我,那我可谢谢你了。此番若宗正寺从恒王府的人口中审出你这事,淮王府必受牵连。到时劳烦你替我扶灵归乡。”

度扬斐头垂得更低:“我想,只要我死,淮王府和殿下就安全了。”

死无对证,到时萧明彻只需一口咬定是恒王构陷,便有很大的脱身余地。

“你想?你想个鬼!就你这颗中看不中用的漂亮脑袋,什么都别想才是最好的。”

李凤鸣居高临下,凶巴巴剜他一眼。

“你才十九,这一生还长,别成天将死字挂在嘴上。好生养伤,我会尽快安排人将你送出雍京。”

近来萧明彻一直在安慰她,说并非全无胜算。

但她知道,萧明彻只不过是在赌。

赌泰王叔、大长公主、平成公主这三人会不会在审出此事后帮他遮掩。

无论这三人会不会帮忙遮掩,度扬斐都不能在雍京久留。

“殿下不是说,要将我圈在您眼皮子底下?”度扬斐神色郁郁。

李凤鸣单手叉腰:“还记得我徽政院的申屠无吗?”

度扬斐瞠目结舌:“申屠大人也、也跟着殿下来齐了?”

“他如今叫荼芜,”李凤鸣哼笑,“他盯着你,就跟我盯着你一样,你老实点。”

“哦,”度扬斐抿了抿唇,改口,“是,殿下。”

*****

四月初九夜,宗正寺上下险些集体上吊。

因为被圈禁在府中受审的恒王无端暴毙,看起来像中毒而亡。

恒王妃在见到恒王尸首后,当场撞柱殉情。

毕竟是个亲王,再是有罪,如今案子尚未审结、齐帝还未作出最终判罚,夫妇二人就接连死在府中,这实在有些棘手。

担任宗正寺卿的容王叔连夜带着泰王叔、大长公主、平成公主进宫面圣。

四人再三向齐帝保证:在这两个月的审讯中谨遵圣谕,从未对恒王夫妇用刑。

但事发突然且一团乱麻,谁也说不清恒王是怎么中毒的。

恒王突然中毒暴毙,当然是东宫嫌疑最大。

可恒王分明已是穷途末路,东宫此时对恒王下毒,实在多此一举,不合常理。

齐帝震怒,当夜就连发两道口谕,命淮王萧明彻、大理寺司直闻声立即赶去恒王府彻查。

足足忙活了一天一夜,到初十黄昏,萧明彻才回到府中。

他并未传膳,而是径直进了李凤鸣的书房。

“你又不让人通传就闯……”

李凤鸣的话还没说完,他已大步走过来站在旁侧,垂眼张开怀抱,神色古怪。

“怎么回事?”李凤鸣掩卷搁笔,蹙眉起身。

他抱住李凤鸣,鸠占鹊巢地坐在了她的椅子上,将头埋在她肩窝,嗓音疲惫至极。

“恒王兄确实是被太子毒死的。”

李凤鸣大惊:“春祭事发后,宗正寺不就领圣谕调兵围了恒王府吗?莫非,太子在宗正寺有暗桩?!”

“不是春祭后才下手。已验出是一种慢性的毒,据说累积已有三年以上。”

那毒阴诡罕见,不累积到一定剂量完全不会发作,从脉象上也探不出太大异样,最多会被判断为火旺。

下毒之人目前已被擒获,是太子安插在恒王府的一位侍女。

闻声亲自审讯,半个时辰没到那侍女就竹筒倒豆子了:毒是长期下在恒王府女眷们常用香料中的。

皇嗣间的权力角逐,偶尔是会有不择手段的过激之举。

但用上这种后宅阴私的手段,还将恒王府所有无辜女眷都卷进去,属实下作。

而且,事情最麻烦之处在于,恒王府女眷大多出身高门,这消息若是捅出去,别说太子要完,都不知有多少世家会联合起来闹事呢。

所以齐帝今日得了回禀后,气得头晕眼花心梗,险些厥过去。

萧明彻已做了安排,消息暂时被压下。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收拾这烂摊子,心累得很。

“这是危机也是机遇,对你来说不全是坏事,咱们慢慢想法子就是。”

李凤鸣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当下却也没什么主意。

好在萧明彻也不是来寻她出主意,就是找她撒娇讨哄来的。“又累又烦。你哄哄我。”

李凤鸣坐在他腿上,任他抱着自己起腻。

她也不知该怎么哄他,就时不时亲一亲、拍一拍、挠一挠,没什么章法。

没想到萧明彻倒是受用得很,渐渐靠向椅背,微抬了下巴,甚至慵懒眯起了眼。

李凤鸣以两指轻挠他的下颌软肉,笑道:“对了,既说那毒阴诡罕见,又是被谁验出来的呢?”

他哼声答:“是大理寺的卫兵剖尸检……”

“等等,你等等,”李凤鸣手上一顿,好奇又惊讶,“大理寺的卫兵?剖尸?这不是仵作的差事吗?”

“哦。那名仵作姓卫,名兵。”

萧明彻答疑完毕,握着她的手腕晃了晃,理直气壮。

“快接着哄我,不要停。”

李凤鸣抬眼望天:“堂堂淮王殿下,居然会喜欢这种哄猫的手段,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65章

恒王府一众女眷因皇嗣内斗而成牺牲品,此事很容易引发世家抱团与皇室软对抗。

若处置不当,甚至可能激化矛盾,导致更严重的后果。

该不该公开揭破太子罪行以平息世家怨怒,实在很值得商榷。

翌日散朝后,萧明彻跟着齐帝进了勤政殿,这才禀报了恒王死因。

这两年,齐帝因为头风症反复发作,目力愈发模糊,日常批阅奏章都得由旁人读给他听。

呈上相关卷宗,并大致说清目前已掌握的人证物证后,萧明彻道:“眼下确知恒王兄死因的人,除了下毒的那名侍女及东宫,就只有儿臣、闻声及大理寺资深仵作卫兵。”

宗正寺审理恒王一案本就没有对外张扬。

恒王暴毙后,齐帝命萧明彻与闻声连夜赶去核查死因,也是低调行事。

截止今日,恒王夫妇已经身亡的消息都还被压着。至于中毒的事,连恒王府那些女眷自己都不知道。

齐帝稍稍松了口气,扶额低询:“那个卫兵,你打算如何封口?”

卫兵虽只是个仵作,但在大理寺任职已七年,参与大案无数,齐帝是知道此人的。

那家伙出身医家,年少时因故随家人转徙江湖,见识甚广,性情滑溜又通透,说话做事一向很有分寸。

但此次事关重大,齐帝会这么问,多少是起了点杀心的。

萧明彻道:“禀父皇,像卫兵那样的仵作,举国上下寻不出十个。他向儿臣承诺会守口如瓶,闻声也为他作保,儿臣斗胆,请父皇留他一命。”

在齐国,仵作是个很尴尬的差事。

因为总和死人打交道,民俗上难免觉得晦气。若非迫不得已,寻常人少有会入这行的,更别提钻研到专精的地步。

但大理寺这种专司复核大案、疑案的机构,仵作又是不可或缺的。

所以卫兵对大理寺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贵人才。

既闻声为他作保,萧明彻也为他求情,齐帝心中斟酌片刻,便放弃了灭口的念头。

“那就留着吧。叫闻声盯紧些。”

萧明彻执礼:“是。”

“太子毒杀恒王,”齐帝半抬眼皮看向萧明彻,神情莫测,“你手上既证据确凿,为何不在早朝时当众禀奏?”

一国太子下毒残害手足,为此还罔顾恒王府一众无辜女眷的生死,当然该承担后果。

齐帝既命萧明彻主责探查恒王死因,若萧明彻今早当庭禀奏,无论从法理还是人情上都没谁能挑他错处。

毕竟人证物证俱齐,只需当众揭破,太子就彻底完蛋。这对萧明彻无疑是巨大利好。

可他却等到散朝后才单独来禀,这有些出乎齐帝的预料。

萧明彻道:“太子是国之储君,若此事被公开,牵连的不止是他个人。”

南境与宋国战在即,若在此时贸然公布太子所有罪行,稍有不慎便会引发大动荡。

那样的话,就是举国上下共同承担后果了。

齐帝缓缓靠向椅背,疲惫地闭上眼。

过去这么多年里,齐帝最满意、最宠爱的儿子,无非就是太子萧明宣和恒王萧明思。

他在二人中难以取舍,一直默许并旁观他们的争斗,试图更准确地看出高下,所以很清楚他们行事的手段。

至于萧明彻,他从前只觉“可用,但也就那样”。事到如今他才发现自己对这个儿子是低估了。

会因惜才而冒险作保求情,又不因私利而罔顾大局。光这两点,在太子和恒王身上就很少见。

“成婚这两年,你长进许多。”齐帝没有睁眼,虚弱的声音里满是感慨。

萧明彻淡漠地瞥向他,口中道:“是父皇教导有方。”

这话让齐帝很是欣慰:“陪朕用午膳吧。有些事需从长计议,咱们父子俩边吃边说。”

他上了年纪,又饱受病痛折磨,眼见着一天比一天衰弱。

眼下恒王、太子接连出事,他更是明显苍老,中气不足,连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柔和了。

虽然萧明彻下头还有福郡王、康郡王两个已成年的异母弟弟,但那两位郡王因生母出身低微,性情又温和,一向都谨小慎微,无甚做为,齐帝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上。

如今乱象突生,齐帝猛然发现,膝下已成年的儿子里,就只有萧明彻这一个稍成气候的。

虽然萧明彻不是他最满意的儿子,但他如今只有这一个选择。

他已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扶植别的儿子了。

人有时候很可笑。

如今他只能将希望放在萧明彻身上,便好像忘了从前是怎么对待萧明彻的。

或许也记得,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强行父慈子孝。

对齐帝难得的和蔼示好,萧明彻心中冷冷哂笑,表面却平静乖顺:“谢父皇隆恩。”

李凤鸣曾说过一句话:亡羊补牢,羊毕竟是没了。

萧明彻深以为然。

对他而言,“父皇”这个称谓,与“陛下”没有区别。

在他心里,自己从小就父母双亡。面前这个苍老的男人仅仅是君王,不是父亲。

无论齐帝对他好或不好,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无所谓的。

*****

太子在恒王府算是捅了马蜂窝,局面非常棘手,齐帝虽怒火攻心,却并没有十分慌张。

近些年太子和恒王斗得虽厉害,但在国政朝务上各有强项,齐帝便只把控大局,将具体事宜交托给他二人去出面坐镇。

再加上齐帝从去年起反复发作头风症,目力大损,就更像个不问事的虚弱老者了。

可事实上,抛开人品德行不谈,他做为一国之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照你看来,该如何处置太子?”齐帝拿起象牙箸,眯眼睨向萧明彻。

萧明彻垂眸摇头:“储君之过,当由圣心裁断。”

他这么有分寸,齐帝很是满意。“那就让太子继续在东宫养病吧。”

南境与宋国大战在即,当前若废太子,后果难料,几乎等同赌国运。

萧明彻微微颔首:“那恒王兄的死因,对外如何说法?”

“勾连金吾卫中的叛逆狂徒,意图行刺太子,事发后自尽。宗正寺立即结案,丧事从简,恒王府女眷以戴罪之身继续圈禁。”

齐帝摸索着夹了一筷春笋肉片,细嚼慢咽起来。

“至于后续该当如何,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萧明彻道:“卫兵对那种毒略知一二,可命他协助御医署加紧研制解药。待恒王府女眷身上的毒都解了,父皇再行大赦。”

先发制人定了恒王的罪,恒王遗孀们自要连坐。这棒子敲下去,世家再怎么也会安分一段时日。

等到她们的毒都解了,齐帝再做好人行大赦。如此恩威并举,就算世家往后得到什么风声,明面上也不会跳太高。

这样虽比齐帝原本打算的“全数问罪灭口”要麻烦,但有人味多了。

“你啊,心软,”齐帝哼了哼,却没有反对,“这法子倒也可行。不过,后患无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若世家将来得知真相,照样可能借机抱团闹事。到时该如何收场,你可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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