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上楼梯的步伐缓和了些，姜瑶冷静地捋了一遍开场白，确认无误之后，只见林弯弯忽然问道：“你要直接进去吗？他们好像在开会。”
“事先已经沟通好的，可以直接进去。”
“啊，那就好……”林弯弯一脸的欲言又止，“我只是怕忱琢会生气。他很讨厌别人在他工作的时候突然打扰。”
听到林弯弯这样一个随手抓来的女生都这样评价，姜瑶不禁头大如斗。
陈卓……
她走到门口，木门微微敞开着，依稀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似乎是年轻的男性嗓音，听不清，只是语气很严肃的样子。除此之外，安静无声，仿佛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姜瑶压低了声音，朝林弯弯说道：“没事的。”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姜瑶顾不得想太多。
她长出一口气。
分明里面只是坐着一群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小屁孩，有什么可紧张的。
姜瑶调好相机镜头，准备在他开会的时候照一张照片，这也是事先已经说好的事情。
幸好幸好最后有一页总结，否则姜瑶经验不足肯定要忘记拍摄照片。
她轻轻地推开木门。
门缝倾斜打开，训斥的声音也更清晰了。
他的语气很冷，却让姜瑶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奇怪，在哪里听过？
“赞助商按照以往规则来，不允许任何人拉私联，还要我再重复一遍么？嗯？”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就在此刻，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学生会的大门似乎历史悠久，转轴忘了加几滴油，伴随着姜瑶轻轻的力道，门也轻轻地发出一声咿咿呀呀柔软又婉转的声音。
“吱——呀——”
原本正在开会的学生们均是静了静，朝着后门的方向望去。甚至有人没憋住，发出噗地一声笑声。
姜瑶：“……”
这叫什么。
出门不利？
不过，本来就做好被众人围观的准备，姜瑶心态放平整。在公司年会的主持都可以从容不迫，这种只不过是小场面。
办公室围绕着长方形的办公桌坐了两排学生，纷纷望向后门。
他们以为又是上次的王老师来说废话，已经做好准备。这一次学生会主席还在，忱琢在做事的时候被突然打扰，绝对不会给好脸色。
没想到，敞开的门露出一双纤纤细手。白净细长，长得很漂亮。
随即，有人从后门款款走出，露出歉意的笑容。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看着二十多岁，温婉漂亮，却有着不同于学生气的，职场的干练与成熟。
浅色衬衫搭配阔腿裤，一双尖头细跟鞋，黑色的波浪卷发披在肩后，手上握着索尼相机，红唇齿白盈盈动人。
即使在这样的尴尬时刻，也有着令人无法移开眼的从容的魅力。
办公室一群小男生不禁看傻了眼，面皮薄的，腾地红了脸。
他们私下眼神交流，都在问一个问题——
这是谁？
站在台上的学生会主席也朝着她所在的方向望去。
姜瑶已经想好台词如何应对。哪怕对方对她沉着脸，不给时间，姜瑶也可以争取做到最快的速度解决这次采访，好让她有东西可写。
这一期的主题内容是“恰同学少年”，正好就地取材，来到A大，采访相当优异的学生代表，她可不能搞砸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姜瑶抬起头。
“……”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姜瑶盈盈的笑容在看到对方的一刹那，凝结成干巴巴的僵硬和惊悚，笑容僵在唇角。
若不是在大庭广众面前，姜瑶差点儿叫出声。
这！
这？
她万万没想到，站在台上的，A大金融系的学霸，学生会主席，天才少年，竟然就是昨夜雨中按住她亲吻的男朋友。
……
……
什么陈卓。
什么同名。
他就是忱琢！
姜瑶震撼到五官石化。
等等。
忱琢现在还在大三，也就是说大概二十，二十一岁，而她今年二十六快二十七。
姜瑶浑浑噩噩地算了一下。
他比她小五六岁。
也就是说，她刚工作的时候，忱琢还在上高二。
她高三的时候，忱琢只是个初一的小屁孩。
“……”
想到这，姜瑶差点儿窒息死亡。
她的男朋友。
竟然。
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弟弟？
站在台上的男生个头颀长，穿着宽松的棉质T恤和长裤。他一手抄兜，一手拿着策划书，好看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面无表情，气场超级A。
他望向姜瑶的时候还拧着眉头，俊美的脸紧绷着，一手撑在桌面上。
然后。
在看清对方一刹那，他先是诧异，随即如冰雪初融，目光定定地追随着姜瑶所在的方向。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惊诧万分以至于呆滞，一个目光裹着温度。
在场的学生们也纷纷静了静。
他们等待着忱琢语气冷冰冰地请对方先出去，没想到半晌忱琢都没有吭声。
大家顿时有些懵。
怎么不说话了？咱也不敢问呀。
整个办公室安静几秒钟之后。
站在台上的忱琢率先打破沉默：“你是来采访的吗？拿把椅子坐下吧。”
姜瑶闻言，迟迟挪动着步伐。
她很想扭头就走，撂下担子不干，但是这样一来毁的将是她和小陈两个人的工作，乃至整个编辑部都得遭殃。
理智和情感权衡片刻之后，终于理智战胜。
姜瑶颤颤巍巍地从角落里搬来一把椅子，颤颤巍巍地坐下来。她看着台上的忱琢，差点儿泪洒当场。
等会儿还有个人采访，她能直接走么？
第18章
忱琢站在台上继续开会。
不知是不是大家的错觉,他的语气柔和许多，分明上一刻还在说外联部的问题，此时却像是春风拂面,代过这一笔不提。
大家纷纷打了个冷颤。
总感觉忱琢跟温柔两个字风马牛不相及啊。
姜瑶坐在台下，调整焦距。
镜头逐渐对焦,对准了正在开会的忱琢。
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又年轻又朝气，好看得一塌糊涂。
姜瑶终于琢磨出一直以来觉得不太对劲的地方了。
怪不得她总觉得自己跟忱琢在一起显得有些年龄大。
这根本不是显得年龄大。
分明就是！
姜瑶怀着沉重的心情拍下一张张照片。不过是用来当采访稿的普通照片，却拍出了个人写真的效果。
从这样的角度拍忱琢,镜头里的他依然很好看。
姜瑶看着相机里的照片，脑海蓦然浮现沉沉的黑夜，滂沱大雨,他按住她的腰肢,坚硬有力的手臂如烙铁般紧紧箍住她。
他的吻热情似火，炽热到几乎要将她融化。
“……”
素净细长的手指按住柔软的红唇。
时隔一夜，回想起来依然惊心动魄。
“好了，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解散。”台上的忱琢说完这句话,坐在座位上的学生们也懂了意思。
大概是要接受私人采访，在这之前忱琢也曾有过,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倒是有年轻男生对姜瑶充满兴趣，只是碍于忱琢在场，只好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离开了办公室。
伴随着人群三三两两离开,姜瑶腾地站直了身体。
她紧握着稿件，身体绷得很紧，仿佛正在弦上的弓箭,随时蓄势待发。
办公室，孤男寡女，不得不令人联想到不好的事情上面。
忱琢整理好策划书放在抽屉里，朝着姜瑶的方向走来。
姜瑶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但是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她可是比他大五岁的职场女性。
这场恋爱，应该由她来主导才对。
姜瑶站定了。
办公室的学生纷纷离开，最后一人贴心地把门关上，又是一声吱吱呀呀的怪响。
站在门外等待的林弯弯看着他们都出了门，眼瞅着最后一个关上大门，这才问道：“同学？里面的人呢？”
“林弯弯呀。”
男生明显很热情：“在做私人采访呢，如果要等忱琢的话，恐怕得等会儿了吧。”
林弯弯犹豫了一下，只好点点头。
下午还有考试，她只能先行离开了。
……
同一时间。
姜瑶站在办公桌旁，距离后门只有一两米远的距离。她懊悔不已，怪自己一开始只想谈恋爱，怎么就连个年龄都不问呢。
她想过最坏的情况，对方工资很低，或许还欠着贷款。
怎么也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和一个学生谈起了恋爱。
一张脸没处搁了。
忱琢走近了，站在姜瑶面对面的位置。他的个头很高，背对窗户，压住了姜瑶面前的光。
她下意识地想保持距离。
“我不会做什么的。”忱琢像是洞察她所想，“有监控。”
姜瑶：“……”
他把她想成什么人了。
姜瑶的耳尖火辣辣地疼。
姜瑶让忱琢坐下，自己拉了一把椅子面对面坐着。这架势的确是在采访，只不过更像是单方面的确认与审核。
她克制着起伏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没有跟我提过，你是个学生？”
“起初也想说，但是你看起来不太愿意知道。”
忱琢坐在椅子上，修长的双腿舒展着。他的身体微微向前倾，双手交握，语气诚恳地交代。
“……”
姜瑶想了想，责任的确在自己身上。
她根本没有埋怨忱琢的理由。忱琢也没有瞒过她什么。
是她自己太过想当然。
姜瑶心里更悲伤了。
纵容犯错，还错上加错，她以后要怎么面对江东父老？
“你今年多大？有二十了么？”姜瑶的语气就像是在问老家的小孩，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了点慈祥。
“二十……”眼看着说出这句话姜瑶一脸的崩溃，忱琢又补上一句，“虚岁二十一。”
姜瑶听到他谈起年龄，小心脏一阵抽搐，仿佛犯了心脏病。
很好。
比她想象中还要小一点。
姜瑶在空白的笔记本上写下忱琢的年龄和名字。她的笔划极重，重的要戳透纸张。
尽管表面从容不迫，优雅淡定。
“专业……学金融的。这个我知道了。”姜瑶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记录下来。
什么采访问题，什么流程，姜瑶此刻大脑空白，还没有缓过劲。
忱琢见状，不禁抿住唇，好看的眉眼只是盯着她。
“你不高兴了，是么。”
“没有……”
她只是还在震惊和荒谬的情绪之中不停徘徊。
姜瑶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忘掉两人之间的关系。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机会，原以为是相当难打交道的角色，现在坐在对面等着让她采访。
真是绝佳的好机会。
姜瑶在笔记上划下几道，清了清嗓子。
“那，能否跟我谈谈你的学生生涯？”
“好。”
忱琢交代了许多。将他拿过的奖项，参加过的比赛，做过的项目一一托盘交出。
他似乎很懂得如何让姜瑶获取有利的信息，一长串话说下来，信息量很大，却也很有用。
姜瑶龙飞凤舞地记下笔记。
她有些不敢相信忱琢竟然是如此优秀的人。
最起码，比她想象中，比传闻中要更加优秀。是别人家的孩子，是电视上经常采访的超级学霸。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对她恋恋不舍？
学校大把大把的女孩子在追他。就像是林弯弯那样的小姑娘……
姜瑶抿唇，低垂着头认真记下忱琢说的话。
即使有些心不在焉，也会努力把工作做到最好。
漫长却又短暂的半小时过去，采访的笔记已经写的满满。
姜瑶看了一眼墙上的表，是时候该回去了。
耳旁能听到窗外的叽叽喳喳鸟叫声，走廊里学生们的讨论声，不知不觉仿佛真的回到了学生时代。
姜瑶沉默着合上笔记本。
“已经可以了，那，我先回去了。”
忱琢看一眼手机，眉头微微蹙起：“我下午还有考试，等我考完试找你。”
考试……
神特么考试……
姜瑶原本逐渐冷静下来的心情又在崩溃边缘。一句分手差点儿脱口而出，但是碍于对方要考试，免得影响心情，姜瑶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的心下一阵惨淡，已经脑补大家的下午茶时光。
同事们都在讨论彼此的男朋友和老公在哪里工作，有没有晋升职位，而她，还在等她的小男友下课。
姜瑶：“……”
她努力压抑着心情，露出僵硬的微笑。
“好。”
两人站起身，姜瑶正要把椅子推回到原来的位置，忱琢已经帮她拎回去。
她望向他。
干干净净，清隽又好看，分明是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正值青春。
姜瑶想到了老牛啃嫩草。
想到了一树梨花压海棠。
想到了洛丽塔。
……
姜瑶语气惨淡：“那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我跟你一起下去。”
她庆幸还有监控摄像头，能够束缚两人，别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闻言也只是点点头，跟着忱琢瘦高的身影朝后门走去。
姜瑶心神不定，不料对方在门边忽然停下脚步。她一个不防，猛然撞到忱琢的后背上。
“嘶。”
“还好吗？”
忱琢回过头，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搂在怀里。
他仔细观察她光洁的额头，确定没有泛红，这才伸手揉了揉。
“疼么？”
他就这么倚在门边，紧紧箍住她的腰肢，让她无法动弹。丝毫不顾这里是学校的办公室，门外还有学生走动。
随时都有可能有人敲门进来。
姜瑶又惊又吓，脸唰地通红，说话还得压着声音，急急地说：“你不是说有监控吗？疯啦？”
忱琢见状笑了。
他低下头，唇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里是监控盲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