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横在楚氏上头还有一个当家主母呢。
这日敖阙闲了下来,和敖辛一起去给姚如玉请安以后出来,与她道:“今日要不要跟我出门?”
敖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朝阳顺着林荫的缝隙,散落在她年轻的脸上,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十分明亮。
她问:“去哪里?”
敖阙道:“温朗的三弟做百日宴,我要去一趟的。你若是在家闷,就跟我一起去。”
敖辛满口答应了下来,觉得自己衣着过于随意,便要先回院里换身衣裙。
先前姚如玉给她的那些裙子还摆在衣橱里没动过呢,敖辛在家时是不会穿得那么精致的。
这回扶渠说什么也要取出其中一身藕色的裙子给敖辛穿上,道:“小姐,以前那些裙子和夫人给新做的这些比起来,简直没法穿了。小姐是跟二少爷去吃酒的,不能太过寒酸呀。咱们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面子的。”
敖辛竟信了扶渠的邪,坐在妆台前,由扶渠重新给她梳头,佩上头饰发簪和耳铛。
敖辛催促道:“扶渠你快点,二哥还在外面等着。”
“好了好了。”
敖辛出去时,敖阙正站在树下阴凉处。他回过身来,眼神在敖辛身上停顿片刻,意味不明。
敖辛转头就进屋,打算把裙子换下,“果然这样还是不妥吧。”
敖阙在身后道:“没有,这样好看。”
后来敖辛还是就这样跟着敖阙一起出门了。
温家在徽州算不上名门世家,只能说家境中等殷实,世代崇武。温朗跟随敖阙在军营里做事,算是家中的榜样。
温朗的弟弟百日宴,只宴请关系好的亲朋热闹一下即可。敖阙也是因为与温朗关系近,才携了敖辛一同前来。
若是威远侯和侯夫人,还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
这天站在门口迎客的便是温朗了。
他很是爽朗爱笑,看见敖阙和敖辛到达府门前,便快步走下台阶,拍了拍敖阙的肩膀,又温和地笑看着敖辛,道:“三小姐也来啦。”
敖阙把贺礼交给旁边的管家,就自然而然地携着敖辛进去了。
敖辛和敖阙一起来,自然是进门便被奉为座上宾。
刚一进门,温朗就在后面说道:“月初,快请敖二他们去前厅坐。”
甫一踏进门口,敖辛看见迎面便走来一位女子,纤纤婀娜、温婉大方,脸上带着有两分熟悉的笑意。
敖辛见过她的,倏而想起来,她便是那天跟温朗一起到侯府喝喜酒的那位女子。
应该就是温朗口中的“月初”了。
月初大概也没想到,敖阙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带了一个稚嫩细白的小姑娘,瞧那柳眉杏目,安静中带着两分童真,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是个美人胚子无疑。
眼下她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眉目间无半分媚色,可若是等将来长开了,还不定有多少男子垂涎。
月初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还是迎上前来,款款福礼,道:“敖公子。”
月初和敖阙打招呼时,敖辛终于可以近距离看一看这女子了。她比自己大,也成熟,精心打扮过,敖辛感觉比上次晃眼一看更美丽。
这月初姑娘举止十分温雅得当,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她的四周,总有不少目光投来,让她成为众人视线下的焦点。
月初也注意到了敖辛的目光,她与敖辛还不是很熟,以往没多少交集,便看向敖阙道:“这位是……三小姐吗?”
月初是很聪慧的,以前敖辛不怎么露面,起码没和她正面认识过,她也是一猜即准。
敖阙点头,月初便对敖辛笑道:“三小姐安好,我是温月初,温朗的妹妹。之前常听哥哥提起过你。”
进去坐下不到片刻,陆陆续续就有敖辛熟悉的面孔进来。
敖辛与其他女眷一概不熟悉,也不主动去搭话,安安静静地跟着敖阙做他的小尾巴。
敖阙与人说话寒暄时,也时不时要回头来看一眼,确认她在自己身边。
第046章擅作主张
后还是温月初主动过来,对敖辛说道:“不如三小姐跟我去花园里转转吧?”
大概是觉得敖辛这样跟着敖阙很妨碍他。
敖辛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同温月初一道去花园里走走转转。
天气热,走了一会儿,敖辛坐在凉亭里就不想动了。
温月初问:“平日里三小姐也与敖公子这样要好吗?”
敖辛靠着凉亭柱子,想了想,道:“怎么算是要好呢?”
温月初笑得很温婉,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敖公子这么紧张旁人呢。”
敖辛道:“我是他三妹,不是旁人。”
温月初笑意又是一顿,道:“是我失言了,三小姐勿怪。”
敖辛基本可以肯定,这温小姐是对她二哥有意的了。
有人喜欢她二哥是好事啊,二哥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他偏偏还不着急。现在有这么个温婉大方的姑娘家喜欢,她哥哥又是二哥的好朋友,肯定不会差的。
温月初又问:“三小姐时常跟着敖公子一同外出吗?我听哥哥提起过,说敖公子与三小姐兄妹情深呢。”
以前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从不见他身边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脸上非但没有任何不耐烦之意,反而处处照顾着她。
身为女人,温月初当然非常敏感,一丝一毫的不同寻常她都能察觉得出来。
大抵是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敖阙给牵着走了吧。
所以她有些在意。
敖辛便如实道:“我爹要求二哥出门带着我的。”想起之前种种,敖辛便觉心里安宁,她原以为那时敖阙是不愿意带着她的。
温月初又笑了笑,还善解人意道:“敖公子身边都是些莽撞男子,肯定时常唐突了三小姐。那群家伙私下里没个正形儿的,三小姐一个女孩子可能觉得诸多不便吧?”
敖辛道:“我觉得还好。”
她怎会没领悟到温月初话里的意思,只不过是装作不懂罢了,“我们侯府没那么多规矩,我爹和二哥都是掌管军中的,我偶尔跟着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敖辛歪着头又道:“好像造成不便的不是他们,倒像是我。我记得有好几次,因为有我在,他们想去倚香楼都没去得成。”
温月初皱了皱眉,道:“我认识敖公子好几年,他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
敖辛可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坏了敖阙的大好姻缘,遂道:“温小姐不必担心,我二哥他洁身自好,家里至今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身家清清白白。”
温月初尴尬地笑笑,道:“我就说,敖公子是不近女色的。这几年,我因着我哥哥认识了他,还算是与他走得比较近的。”
如果连她都没有机会,那别人就更加不可能会有机会。
敖辛打起精神,感觉这位温小姐很有戏,说不定就是她二哥喜欢的类型。
后来得知,温月初也不是完全的闺阁小姐,她虽知书达理,但温家崇武,她偶尔也会跟温朗一起抛头露面的。
而且她和与敖阙关系比较好的那群家伙也十分熟络。快要开宴时,她带着敖辛去前厅,那群人见了她,都唤她“月初妹妹”。
温月初径直领着敖辛到女眷们坐的宴桌去就坐,她便折身回去敖阙那一桌,与那些人说说笑笑地聊天。
敖辛对一桌女眷实在不太熟,忽然敖阙隔着一道帘,声音平淡有力道:“阿辛,到我这里来。”
这里男女是分开坐的,中间隔着一道帘。
温朗和温月初负责招待他们自己的好友,温家长辈基本不会插手干涉。
而女眷这桌多是温月初的好友,她们隔着帘子可以窃窃讨论帘外的男子,带着一种紧张兴奋的心情。
不想却被敖阙一句话给打断,一时帘内帘外都有些安静。
敖阙身边留了一个空座,当时温月初就站在旁边说话,又见敖辛已经去女眷那一桌了,大家便想当然地请温月初坐下说话。
只可惜温月初还没来得及坐下,敖阙就出声了。
温月初在边上愣了愣,很是有点局促。
好在她反应快,笑着说道:“我以为敖公子无暇照顾三小姐的,我正可以代为照顾一下,所以才另给她安排了位置。看来是我擅作主张了。”
敖阙道:“她人生地不熟,我自己照顾就好。”
温月初面上不露痕迹,道:“看来我哥说敖公子宠爱三小姐,真真是一点都不假。”说着就嗔怪了温朗一眼,“要是我哥能有敖公子一半,我就烧高香了。”
这话惹得一桌人哄笑连连。气氛这才又活跃起来。
敖辛想着,虽然这一桌女眷她不熟悉,但如果敖阙能与温月初坐在一起增进一下感情,她还是愿意将就一下的。
而且温月初真的挺能掌控场面的,她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无妨。
所以敖辛一时也没吭声。
但敖阙却没打算把她外放在别桌,别人笑时他脸上无一丝笑意,又道:“还不过来。”
最终敖辛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在敖阙身边坐下。
尽管先前大家都见过,她往那一坐,还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温月初只好回到女眷的那一桌去。
温朗看了温月初的背影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玩笑道:“有你这么不放心妹妹的嘛,只不过是邻桌隔道帘,还怕三小姐被叼走了不成?”
“敖二你这么宠三小姐,以后三小姐嫁人,你可别哭啊。”
大家又一个劲地取笑敖阙。
敖辛偷眼看他,见他不为所动。
便有人不嫌事儿大地问敖辛:“三小姐,以后你若是出嫁,你二哥哭鼻子怎么办?”
敖辛很想翻白眼,道:“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二哥哭鼻子?”
敖阙给敖辛夹她够不着的菜,道:“不用理他们。”
他们一桌人又开始喝酒了,敖辛自顾自地乖乖吃饭。偶尔敖阙还顾着给她碗里送菜。
等她吃饱放下筷子,敖阙按照惯例,会往她面前的盘子里放一粒粒剥好的花生米。
温月初透过帘子看过去,简直食不知味。
她从来没见过敖阙对谁这样好过。尽管那是他妹妹,可那画面看起来也相当碍眼。
第047章死皮赖脸
敖辛有午睡的习惯,加上天气热,午饭过后没多久就困意袭来。
她坐在敖阙旁边打瞌睡。
起初没人注意到她,后来不知谁朝她这里使了个眼色,满桌人都朝她看来。
大家的眼神都是善意的,觉着这小姑娘坐着都能打瞌睡,委实有趣好玩儿。
敖阙低下眼帘看了她一眼,随后抬手把敖辛的头轻轻往自己这边拨了拨,敖辛便顺利着陆,靠在了敖阙手臂上。
敖阙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杯酒。随后与人说话时,他的声音都会降低几分。
似不想吵到这个靠着他睡着过去的人。
这时温月初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对敖阙道:“敖公子,我看三小姐着实困得紧,不如我带她去暖阁休息吧。”
敖阙道:“不用,她睡不了多久。”
半下午时,敖辛揉着惺忪的眼,和敖阙一起回去了。
彼时温月初和温朗送他们到门口。
温月初站在门边,久久注视着敖阙离开的背影。
温朗便依靠着门,叹口气道:“那是他妹妹,你这么吃醋干嘛?别人都是马大哈,可敖二不是,你一句话一个动作,他便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温月初苦笑,手指紧紧抠着门扉,“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好的。可能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她觉得那一丝不同寻常更强烈了些。能让她非常排斥而又嫉妒。
楚氏半下午把列好的琬儿的陪嫁清单送到了姚如玉这里来。这夸张的清单并没有在先前的基础上删减多少。
楚氏趾高气昂道:“我们琬儿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宫里送了那么多聘礼来,陪嫁当然不能少的。这已经算是很简单的了。总不能让琬儿没面子吧。”
姚如玉淡淡扫了一眼那嫁妆清单,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进宫要带嫁妆的。皇家出多少聘礼,你就要出多少嫁妆?倘若皇上出一座银山,你是不是得去挖座金矿?”
姚如玉好笑道:“倘若是你自己去挖来的金矿倒也罢了,你用别人辛苦挣来的血汗钱给你女儿陪嫁,长嫂,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楚氏脸色变了又变,道:“琬儿也是在侯府长大的小姐,她是从侯府嫁进宫里去的,长的也是侯府的脸面,将来必然还要惠泽娘家。侯府得到的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侯府给她出陪嫁,难道不应该吗?”
姚如玉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侯爷一开始是没打算与皇家联姻的,不然进宫的轮得上四姑娘吗?大概也是四姑娘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不得不如此的吧?”
这愚知蠢妇,琬儿进宫到底是给侯府带来恩惠还是带来隐患,还未可知呢。
朝廷式微,皇室当然迫不及待地联姻寻一个左膀右臂,可诸侯逐鹿天下必将是大势所趋,她们这是要将威远侯卷进漩涡里!
幸而进宫的不是敖辛,而是琬儿,将来威远侯还不至于太难抉择。
楚氏不懂这些,姚如玉怎会不懂。
姚如玉嘴上向来不留情的,几句话把楚氏气得七窍生烟。
楚氏正准备与她理论,姚如玉便又笑道:“长嫂,你现在是来请要嫁妆的,若是你这态度有问题,我就是想给这嫁妆又怎么给你?受了你一顿气还把好东西往你面前捧吗,我姚如玉还不是一把贱骨头。”
楚氏一口气淤在胸膛,好艰难才生生咽了下去。
楚氏道:“那依弟妹看,这陪嫁清单就这么定下了?”
姚如玉这才又把清单拿起来仔细地看,道:“这陪嫁要是按照长嫂列的来,等于是陪进去了半个侯府啊。也难怪,长嫂在家养尊处优,不知道挣钱不容易。金银器皿、丝绸织物这些能抬走的便算了,可这良田美宅,还有临街铺子,也要算在陪嫁里,”
姚如玉不紧不慢地看了楚氏一眼,接着道,“四姑娘进宫时能带得走吗?”
楚氏道:“是带不走,可家里还有我和放儿,我们可以帮琬儿打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