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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天子 11227 字 2020-05-11

“嗯,一定要让太皇太后进裕陵,跟曾祖父合葬,这样才能体现父皇是个孝顺的皇帝……这些大臣简直就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抱着这种想法,朱厚照忍不住站起身来,就要冲出去跟在场那些大臣好好理论一番。

但还没等他人出去,前面大殿里朱祐樘已然轻叹了口气,摇头道:“既如此,那朕赞同你们的意见就是,只是朕不知道该如何下去见先皇……”

朱祐樘的神色带着几分哀怨,就好像深闺怨妇一般。

朱厚照脚步顿住了,听了自己父亲的话,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皇帝的居然要对臣子妥协,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

第一四八〇章理念差异

乾清宫后庑,朱厚照脸色变幻个不停。

“这些大臣,根本没有把我们皇家人放在眼里,父皇都这么低声下气地跟他们乞求了,他们还是这么霸道无礼,看来父皇平时对这些老臣太好了,以至于这些人恃宠生骄,以为父皇离了他们就不行。”

“我看朝中这些老家伙都可以被替代,父皇年纪又不大,再活个十多年应该没有任何问题,干脆找一些年轻的大臣进入中枢,治理天下,沈先生就不错,他还是谢阁老的孙女婿……话说,谢阁老在这件事上怎么也跟父皇为难?他不是一向都以父皇的意见马首是瞻吗?”

“嗯,由此看来,看来这些老家伙都是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带着一股愤慨不平,朱厚照心里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妥协,以他的性格,如果遇到这种事,绝对是不会有任何让步,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看看谁先屈服。

而在乾清宫内,朱祐樘的身体状况显得很不好,在关于周太后身后事上,他很不甘心,面对满朝反对之声却又无可奈何,干脆缄口不言,无声地表示抗议。

马文升还在奏禀事情,不过奏报的内容却是朝廷官吏的考核,以及当下全国各地正在举行的乡试,其中朝廷最为关心的,当属顺天府和应天府两处乡试。

乾清宫大殿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倾听,而在门帘后面的朱厚照却有些心不在焉,他处在一种愤怒的情绪中,好在虚岁十四的他已经有了一定忍耐力,就算再不满也不准备马上冲出去说事,因为他觉得这样做太不明智了,那些老臣会觉得他不成熟,进而在老爹面前告状,让朝野上下都非议自己。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可不能跟这些老家伙计较太多,等我当了皇帝,再一个个跟你们秋后算账!”

朱厚照的拳头逐渐握紧,心头的不满也在逐步积累,心头憋屈之余,他开始琢磨怎么对付这些老臣,但越想越觉得难以应付。

因为在场这些大臣几乎囊括了朝廷所有重要的职务,掌权的时间很长,他们集结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可怕的力量。反观自己,人单力孤,如果没有帮手,很难跟这帮朝臣对抗,熊孩子第一次有了栽培党羽的想法。

……

……

前面大殿里的朝议仍旧在继续,不过看样子,刚刚忍受一场巨大屈辱的朱祐樘,不准备再发表意见了。

朝堂上众大臣,都在说自己管辖范围内的事情。

六部堂官们说的朱厚照基本听不懂,但大概听来都是朝中的琐碎小事,朱厚照听了便觉得一阵心烦意乱,以他的年岁,根本没做好当皇帝的准备,也不懂如何正确处理这些事情,朱祐樘对他缺乏必要的培养。

沈溪平时是有潜移默化教给朱厚照一些东西,但显然这些教授的东西不足以让一个熊孩子完成华丽变身,瞬间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君主。

朱厚照在门帘背后枯坐干等,想听听在场的人会不会说及沈溪的事情,但一直过了半个多时辰,这些人只字不提沈溪,就好像沈溪在西南的战事对于大明来说无关紧要一般。

朱厚照心里非常纳闷儿:“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先生不是在西南打了一场大胜仗吗?如今已经管着六省军务,还挂兵部尚书衔,那得是多大的官啊?这应该比在西北发生的战事规模还要大吧?”

“听说西南那些蛮夷,都躲在山脚旮旯里,非常难以对付。还有交趾、蒲甘等背信弃义的番邦小国,居然不时跳出来闹事,谁给他们的胆子?不对,不对,难道这仗已经打完了,我却被蒙在鼓里?”

熊孩子一直期待的东西,却左等右等等不到,前面大殿里那些大臣说的都是在他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说黄河和长江的夏汛、秋汛,又比如某地遭遇地震或风灾需要赈济,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终于,朝会临近结束的时候,弘治皇帝突然就江西和湖广的防汛事务问了一句:“今年江水泛滥,却没有造成大的灾患,地方官府防备及时,应当记下功劳!”

萧敬笑着说道:“陛下,江西和湖广地方防灾做得确实不错,这两块,可都是兵部沈尚书负责治理的呢……”

这还是朝议中第一次提到沈溪,朱厚照立即竖着耳朵认真倾听,心里也迅速记下来,原来沈先生不但会打仗,还会防灾,他连连点头:

“当时我去江西和湖广,就见武昌府有人在筹措加固堤坝的东西,原来是为了防止水患啊……也是,沈先生当时准备得确实很充分,今年江水没泛滥成灾,看来沈先生真是文武全才!”

听萧敬提及沈溪的名字,在场没一名大臣接过话茬,谁都知道此人已经被列入刘健和李东阳的“黑名单”,暂时不会提拔到朝廷中枢来,因此就算沈溪有功劳,他们也不会站出来为其表功。

大堂上一片沉默。

朱厚照等了半晌,都没有听到更多关于沈溪防灾的事情,他不由有些奇怪,为什么这话题就此戛然而止了?

后面六部堂官以及其他衙门的官员继续奏禀事情,但没有再提及沈溪一句,一直到朝会结束,众大臣离开,朱厚照才有机会从后庑走出来。

“父皇……”

朱厚照来到朱祐樘跟前,恭敬行礼。

原本朱祐樘脸如金纸,额头上全都是虚汗,整个人已经快撑不住了,但见到儿子的面后,他强打精神点了点头,嘴角露出一丝慈祥的笑容,问道:“太子,你在后面,可有学到什么?”

朱厚照嘟起嘴,道:“父皇,儿臣听了不少事情,但儿臣总觉得……实在没必要对那些老臣如此纵容……”

朱祐樘先是一怔,因为儿子说的话,直接戳中了他的心思,他自己其实也认为不该对那些老臣太过放任,以至于到现在一遇到重大事件,大臣们便跳出来跟他作对,让他这个皇帝颜面尽失。

但很快朱佑樘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不是应该给儿子灌输的正确思想,如今他身体每况愈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离世,如果儿子继位便疏远这些在他看来十分有能力的大臣,那对大明江山社稷非常不利。因此,他必须要让儿子知道,这些大臣值得信赖,只要朝廷能够保持稳定,那么儿子的皇位也就可以得到巩固。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朱祐樘立即板起脸来,教训道:“太子,众大臣所言都是为了社稷着想,向君王进谏乃是臣子的义务,朝堂上必须要有忠直之臣出来说话,如此集思广益,才能寻找出做事情的正确方法。”

说到这里,朱佑樘语重心长地说到:“皇儿,难道你希望朝堂上都是一群阿谀奉承之小人吗?如今朝堂内的这些老臣,追随为父多年,施政经验丰富,他们忠心耿耿,未来必然能够辅佐好你,维护江山稳定……你不得亏待他们,知否?”

朱厚照听了,心里很不爽,他可不觉得那些大臣不能被替换,他觉得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治理朝廷效果或许会更好。

当然,这个心思朱厚照不敢表露出来,只是低下头,做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朱祐樘又道:“太子,你年轻太轻,阅历不丰,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你以后要好好听这些大臣的教导,多思多学,将来你便可以成为治世明君!”

朱厚照尽管心里很不情愿,但他还是恭敬行礼,道:“儿臣记下了!父皇,儿臣还有件事很奇怪,沈先生领军在西南作战,也不知道战事到底打的如何了?是胜是负?儿臣对此很关心!”

朱祐樘自己也被问住了,他眯着眼想了一会儿,记不起朝堂上曾有人提及这件事,最后他看着朱厚照道,煞有介事地说:

“既然众大臣未提及,那就是没有大事发生……不该你担心的,你别瞎操心,当前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上,治国终归得靠文治,不可过多沉溺于兵事!切记!切记!”

第一四八一章讲官难当

朱厚照被皇帝老爹教训,心里很不乐意。

自己想帮忙说句话,为皇帝老爹在朝堂上吃那些大臣的亏而感觉不值,结果却被喝斥说自己什么都不懂。

想问问关于沈溪在西南的战事,又被老爹训斥多管闲事!

熊孩子非常委屈:“父皇把我看作孩子,觉得我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我说什么他都觉得不可理喻,我其实只是想跟他学习怎么当一个勤于治国的皇帝,难道这也有错?他自己不也是从太子过来的?现在训斥我有劲,也不知皇祖父当初是怎么教训他的!”

朱厚照最在乎面子,就算是亲生父亲责骂他也无法接受,心中对弘治皇帝的管教非常反感,觉得全世界都亏待他一般。

朱祐樘却没想那么多,他就朱厚照这一个儿子,但因自身体弱多病,平日又勤于政务,无暇管教,所以只能抓紧一切时间灌输他的思想。

“太子,今日朝会已结束,你回东宫去吧,吃过午饭后好好读书,若学业怠慢,莫怪朕增加东宫讲官数量,每日由四五名讲官督促你读书……你要明白朕的苦心,朕一切都是为了你!”

朱祐樘对儿子寄予厚望,不惜动用吓唬的手段,让儿子能安心学业。

朱厚照对此却嗤之以鼻,他认为《四书》《五经》跟治国没半文钱的关系。

父子间有着认知上的巨大代沟,治国理念又发生激烈冲突,朱厚照怎么肯轻易接受朱祐樘的管教?

熊孩子这会儿正处在叛逆期,心思中多带任性和忤逆,想追求更为自由自在的生活。

当皇帝,在朱厚照看来是既好玩,又无趣。好玩是因为掌握生杀大权,可以随心所欲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无趣则是因为处置朝政没什么意思,又被严格限定在皇宫中,就像坐牢般难受。

在回东宫的路上,朱厚照又开始琢磨怎么才能脱离目前的苦闷生活,脸色阴晴不定,让服侍身边的张苑等人战战兢兢,唯恐被太子责罚。

……

……

今天下午负责上课的讲官是靳贵。

此时靳贵仍旧教授《二十一史》,但他教课的程基本没得到朱厚照赏识,因为熊孩子总喜欢在课堂上发问,问的内容还都是靳贵不能说或者说不清楚的。

靳贵自认在《四书》、《五经》上造诣不弱,《二十一史》也尚可,但唯独教太子时,会显得很吃力。

因为朱厚照的逻辑和发散思维被沈溪带出来了,学东西喜欢刨根问底,而历史又是朱厚照相对感兴趣的东西,总是会在一些事上不停追问。朱厚照问的东西,需要后人整理总结,甚至掺加个人观点,恰恰这是这时代读书人不具备的技能。

靳贵对《二十一史》的认知,基本到倒背如流的地步,历史上有什么事件,书上有的他大多可以默写出来,但若没有他就抓瞎了,且《二十一史》中有很多朝代的历史讳莫如深,或者干脆不予记录,都是后人经过探索和总结后才发现。

沈溪知道的许多常识性问题,靳贵却一头雾水。

朱厚照还喜欢问大明朝历代皇帝秘辛,这些事别说靳贵所知甚少,就算他真知道也不敢乱说,这跟沈溪的教学理念不同,沈溪在很多敏感问题上做到知无不言,而靳贵即便是在那些不敏感的问题上也遮遮掩掩。

尽管朱厚照对靳贵有诸多不满,但有一点他做得不错,那就是对靳贵的尊重。

因靳贵是接过沈溪的职责教授《廿一史》,还帮忙送过武侠小说,朱厚照记得这份情,所以靳贵的课堂上他基本不闹腾,最多是靳贵在对面讲,他在自己的案桌后面玩自己的,互不干涉。

至于梁储等人的课,在刚回京那段时间他规矩一番后就又故态复萌,以各种理由推脱,许多时候人玩野了连个影子都找不到,梁储等东宫讲官经常一等就是一上午或者一整天。

靳贵不知道朱厚照参加午朝下午会晚点开课,等入宫后才得到通知,只能在撷芳殿后庑耐心等候。上一次授课时朱厚照问了他几个问题,他回答不出来,回去参考很多古籍后,其中有两个终于找到答案,准备今天跟朱厚照细说。

但依然有问题让靳贵摸不着头脑,比如朱厚照问到的历史人物,涉及《廿一史》中从未记录过的西夏国的情况。就算靳贵饱读诗书,依然对华夏历史上的区域小国历史知之不详,实在不知该怎么回答。

……

……

回到东宫,朱厚照满腔愤怒,连午饭都没吃。

朱厚照在路上已经决定要再次离家出走。由于指望不上沈溪,他想到可利用的对象是刘瑾,他准备写信给刘瑾让其想办法把自己捞出紫禁城这个大囚笼。

“哼,父皇对我不好,我留下来做什么?干脆再出去游历,反正他一时半会也不可能会把皇位传给我,不如等我在外面好好玩上几年,等他快驾崩了我再回来,到那时我当皇帝也不耽误!”

朱厚照在心中列了一个计划:现在年纪小就痛痛快快地玩,等皇帝老爹驾崩他就回京继承皇位,登基后由于没人管,他可以继续胡作非为出宫游历,最好能跟沈溪出征,甚至他已做好封狼居胥的准备,要跟沈溪一起重演实现昔年卫青、霍去病的伟业。

让一个虚岁十四且在蜜糖中长大的小孩子有责任心,实在强人所难,朱厚照根本就不想老老实实当太子,如果历史没有变化,他的一生将会在逐步毁灭自己和折腾别人的过程中渡过。

信很快写完,但熊孩子犯了难,因为他不知道让谁把信送到刘瑾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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