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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天子 11198 字 2020-05-11

原来从驿馆到县城南门这一路上,早就被闻听总督到来而前来看热闹的百姓给挤满了。

百姓何曾见识过十八岁的少年总督?再加上民间流传有很多关于沈溪的传说,说他什么文曲星下凡,又是什么托塔天王或者是齐天大圣转世,百姓闻名已久从从未亲眼看到过,这会儿都想一睹风采,顺带沾沾沈溪身上的仙气。

但沈溪却让他们失望了。

沈溪坐在马车车厢里,一直就没露面,队伍前有赞导喝道开行,后有衙役手举“都察院右都御史”、“节制湖广、江赣两省都、布、按三司”的衔牌,然后又是一排“回避”、“肃静”的衔牌,最后才是骑着高头大马作禁军打扮拱卫着十几辆马车左右的侍卫,浩浩荡荡,等闲人哪里能靠近?

一直等车队出城后,沈溪才从车窗里探出头看了眼,自嘲地叹了一句:

“如果我真像传闻中那般三头六臂,早不在浑浑噩噩的大明官场厮混了,回我的花果山多逍遥自在?唉!”

第一三九一章罅隙

大明京师,紫禁城。

乾清宫内,朱祐樘病情稍微好转,终于能下地走动。

张皇后和萧敬搀扶着弘治皇帝,在宫殿内的平地上走了一圈,已然累得满头大汗,只能坐下休息。

“……皇上,皇儿有消息了,谢阁老说在江浙一带发现他的踪迹,已有人护送皇儿回京,谢阁老这几日也会动身返回京城,您毋须太过担心!”

张皇后听说朱厚照有了消息,赶紧来把这好消息告诉自己的丈夫。

也正是因为她的好消息,才让精神大振的朱祐樘有力气下地走上几步。

朱祐樘担忧地说道:“太子一人去了江浙之地?他是怎么做到的?”

张皇后和萧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朱厚照怎么离开的京城,又怎么往江南去的,根本就是一个迷。甚至到现在为止,京城都没人知晓太子已离宫,谢迁那边也只是揣测跟刘瑾拐带有关,但却无真凭实据!

张皇后安慰道:“皇上,这不恰恰证明皇儿有本事,居然可以凭借自身的能力,出得京城去见识一番?”

朱祐樘激烈咳嗽几声,道:“太子真是无法无天,也不知是谁将他惯坏了,身为太子,国之储君,应该安心留在禁宫中,怎能……咳咳……”

张皇后赶紧轻抚丈夫的后背,想安慰一下,却发现徒劳无功,朱佑樘咳嗽起来撕心裂肺,原本苍白如白纸的脸涨得通红,芳心一阵难过。

其实这会儿,朱祐樘恼恨的不是太子远行,相反他也觉得太子到了出去见识一下的年岁,多了解民间疾苦,有助于将来当好皇帝。

但朱佑樘还是认为太子出行很武断,除了没有侍卫保护外,还在一个不恰当的时机做出不恰当的事情,让他这个皇帝老爹在京城担惊受怕,唯恐自己撑不下去一命呜呼,没人继承帝位。

当然,弘治皇帝隐约更有一层气愤:“老子早已过而立之年都没去成江南,你小子小小年纪便做到了,是想证明你比老子更有本事,更见多识广吗?”

朱祐樘的病一直反反复复,知道儿子去了江南,欣慰终于有儿子消息的同时,却也担心,怕儿子回京的路上出什么意外。

恰在此时,乾清宫的值事太监过来传报,张苑作势要把人赶走,朱祐樘却摆摆手,问道:“何事?”

萧敬这才大致问明情况,回道:“陛下,李大学士在乾清宫外求见,说是有关乎太子的事情与陛下商谈!”

一句话,便让朱祐樘夫妇紧张起来,张皇后杏眼瞪得大大地:“皇上,难道是皇儿的事……被李东阳知晓了?”

照理说,即便贵为皇后,也不能直呼大臣姓名,尤其这位大臣还是她丈夫的恩师,会显得有所不敬。

但张皇后平日集朱祐樘万千宠爱于一身,她不喜欢谁,就不给谁面子。

李东阳等人要把她儿子架空,她非常恼恨,甚至把儿子负气出走的责任也归到刘健和李东阳等人头上,如今听说李东阳有关于太子的事情上奏,心里疑惑之余,越发地气愤。

朱祐樘没回答妻子的问题,一摆手,示意张皇后去后庑,不要打搅他会见大臣。

张皇后先扶朱祐樘到龙榻上坐下,这才敛起裙子,往乾清宫后庑的方向而去,走到帘子前面时,她往大殿正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目光中露出几分怨责。

等张皇后退下,朱祐樘对萧敬道:“去请李大学士进来……”

萧敬领命而去,不多时,李东阳跟着萧敬一起进到乾清宫寝殿,此时朱祐樘手扶着榻沿,坐在龙榻上,望着正要行礼的李东阳,扬手道:“李大学士,平身说话就是。爱卿有何紧要之事,非要劳驾你到乾清宫跟朕说项?”

李东阳道:“回陛下,臣听闻太子一些事情,感觉大为不妥,特来跟陛下奏禀……太子已有数月未曾行早晚两课,荒驰学业,以他如今年岁,正是枕典席文之时,臣恳请太子即刻恢复上课,特来启奏陛下!”

朱祐樘看了萧敬一眼,他以为是萧敬把消息泄露出去,但见萧敬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便知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就在朱祐樘琢磨是否是东宫那边透露的消息时,萧敬道:“陛下,如今正值金夫人丧期,太子不正应以孝守礼,暂且留在慈庆宫?”

或许是怕皇帝无话可讲,萧敬赶紧帮朱祐樘说了一句。

这理由非常牵强,这时代讲究的孝义礼法,主要是针对父系的长辈,而非母系,朱祐樘死了丈母娘,照理说这事应该是由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负责操办,而不应由朱祐樘这个女婿来费心。

朱祐樘为了体现对国戚家的恩宠,指使朝廷大操大办丧事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太子守孝,怎么都说不过去。

就在朱祐樘不知该怎么圆场时,李东阳已开始追问:“之前听闻太子染病,却不知太子病情如何?如今守孝之事,是否担当?”

“这……”

朱祐樘感觉自己是在被臣子为难,一个大臣咄咄逼人地追问,另一个则拼命打圆场,结果圆场圆不好,追问又来了。

情急之下,朱祐樘又剧烈咳嗽起来,萧敬连忙上前,关切地说道:“陛下,龙体为重啊!”

朱祐樘咳嗽半晌,稍微平复,抬起头来,道:“李大学士,关于太子之事,朕自会酌情安排,此乃皇家私事,爱卿就不要管了。昌国公夫人葬礼,由礼部操办,朕也不想多过问,记得,此事不得在朝中大肆宣扬……”

李东阳微微皱眉,他也没听明白,朱祐樘所言别在朝中大肆宣扬,指的到底是金夫人的葬礼还是关于太子的事情。不过既然皇帝不肯提及,李东阳只能识趣地缄口不言,否则就是给皇帝出难题。

李东阳恭敬行礼,道:“臣遵旨。”

朱祐樘不想询问李东阳朝廷的情况,其实内阁所做决定,他都可以从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嘴里打探到,不想为此费神,他摆了摆手,道:“李大学士,朕身体疲累,你且先退下,有什么事自行跟萧公公商议便是……”

李东阳被弘治皇帝下了逐客令,只能怏怏而退。他出了乾清宫,一路往文渊阁而去,还未到阁所,便见到刘健跟翰林学士王华已等候在门前。

“怎么样?”

刘健迎过来,先问了一句。

李东阳并未作答,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到里面叙话。

周围不时有太监和六科官员来来往往,刘健和王华也知此处不是说话的场合,三人一起进入文渊阁。

此时阁内无旁人,三人中王华虽然年岁比李东阳大一岁,但他在朝中的资历没有李东阳老,所以三人中,他行在最后。

第一三九二章无君无父

来到文渊阁后院的值事房,三人分别落座,李东阳将之前面圣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刘健微微点头,若有所思道:“看来……太子确实已不在宫中,更可虑者,他还长期滞留在外不归……于乔莫名其妙往江南去,莫非是太子只身前往南直隶游历,陛下派于乔将太子寻回?”

关于东宫的事情,王华虽不知具体情形,但他毕竟是东宫讲官之首,多少跟宫中的太子近侍有来往,从这些人闪烁其词的口风便能判断,太子应该出宫去了,而不是跟朝廷所说的那样正在养病。

王华跟李东阳、刘健的关系非常铁,若非沈溪出现,谢迁也是这个集团中极为重要的一员。

但如今谢迁日渐离心离德,刘健和李东阳恼火之余,甚至有将王华举荐到内阁将谢迁取而代之的打算。

王华谨慎地说道:“刘少傅所言虽在理,但如今陛下对太子之事讳莫如深,我等身为臣子,难道不应该替君父保守秘密?若臣民得知太子顽劣,擅自离京,怕是会离心离德……”

王华毕竟是詹事府少詹事,同时又是朱厚照的先生,心头惦记的还是皇室和朝廷的安稳。

他很清楚太子离京这件事,会对其声望产生怎样的影响,虽然这件事公开不至于影响朱厚照继位的合法性,但朝臣和百姓会觉得太子荒唐胡闹,行为怪诞无礼,居然在他老爹生病时自己跑出去玩,完全不顾大明江山社稷的安稳。

李东阳脸色铁青:“莫非不辨公理,不讲是非,无论太子做的事情是对是错均守口如瓶,方为善举?事无不可对人言,太子离京,暂且不论是否为私逃,仅就事论事,若一时无法寻回,致皇位传承出现变故,难道这样才是臣子所为?”

王华虽然觉得不该在这种事上跟李东阳唱反调,但他还是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陛下不愿将事情公开,恐怕还有担心太子在外遭遇险情这层顾虑。如今番邦、贼寇,可都惦记着大明江山,即便是藩王勋贵……也无法完全放心!”

李东阳并没有回答王华,而是侧头看向刘健,问道:“刘少傅以为呢?”

刘健此时脸色一片深沉。

如今大明朝廷,刘健几乎可以一言而决,即便萧敬都拿他没办法,文官集团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总揽朝政的地步,主管军队的张懋是个老好人,代表天子的萧敬也是个应声虫,弘治皇帝这一病,文官集团拒不承认太子监国的地位,朝廷上下却没人能制约。

即便马文升和刘大夏在朝中看似跟刘健、李东阳等人政见有别,但他们自身也是文官,加上马文升和刘大夏执掌六部,无法干涉内阁工作,所以在朝事上他二人不会去跟刘健等文官集团首脑唱反调。

刘健眯着眼道:“如今暂且不明陛下用意,也无法求证太子是否尚在宫中,但若太子真已离开京城,一时还未将人找寻回,就得将此事昭告天下,令地方官帮忙找寻。暂且发动几人,联名上奏陛下,请太子恢复经筵日讲……宾之,此番便由你来联络人手,务必在这一两日内行动!”

“好!”

李东阳点头应允下来。

饶是王华早就对文官集团的独断专行有所了解,但他万万没料到,刘健和李东阳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逼迫皇帝表态,他怎么听,都觉得眼前这两位所做之事不像是人臣应该做的,倒与枭臣或者乱臣贼子无异。

但王华平时对刘健和李东阳的人品德行还是非常佩服的,并不认为两位内阁辅臣会谋朝篡位,当下心里感觉非常的别扭,完全无法适应两人的行事风格。

李东阳站起身:“此事以太史官入禀为宜,请两班翰苑朝官通禀,若陛下不允,则跪谏午门,刘少傅以为何?”

刘健脸上终于露出笑容,点头道:“可!”

李东阳得到刘健的肯定与支持,精神一振,站起身往翰林院去了,显然是找翰林们联名上奏去了。

王华跟着站起,一时间无所适从,他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事,把宫中的秘辛给泄露了出来,再由两位内阁大学士发酵,或许会闹出大事来。

王华心想:“太子乃国之储君,承载天下之希望。如太子蒙羞,便为大明蒙羞,刘少傅和宾之这是作何?”他不能理解,刘健和李东阳为什么一听说太子失踪了,马上就要把这事闹开,好像非要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在王华想来,这毕竟是皇家的私事。太子虽顽劣,却无人可替换,把其名声搞臭不仅没任何好处,反而会引来皇家的憎恶。

他却不知,因为之前皇帝对文官集团的打压,令刘健和李东阳分外在意“太子年少气盛不能当事”的奏议,他们就是要证明太子是个孩子,朝事不能让一个不谙世事的毛头小子做主,而应该由他们这些“忠臣”全权负责。

……

……

晴空万里,烈日当头。

炽热的空气好像被阳光给凝固住了,沈溪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进入六月后,江赣地区气温一路高升,到正午时分,更是酷暑难耐,队伍已无法按照正常时间作息行进,只能趁着早晚天气相对凉爽的时候才赶路,晚上和午时前后均扎营休息,选择的地方还是丛林或者山间背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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