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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天子 11267 字 2020-05-11

沈溪当初设想的是,既然夏宽不肯做他的幕僚,就让夏宽来教沈运和沈亦儿读书认字,虽说大材小用,可他毕竟找到一个继续接济夏宽的理由。

可夏宽始终走不开,需要留在家中照顾老娘,事情就此耽搁下来了,沈溪让谢韵儿平日在家教沈运和沈亦儿认字,当是启蒙,回头先生来了不至于从头学起。既是认字,谁教不一样?

周氏气呼呼的,突然好像记起什么来,问道:“臭小子,你刚才说……给老娘多少银子?”

沈溪正色道:“一千两。”

周氏掐着指头一算,眼睛顿时瞪了起来,问道:“你一年的俸禄不到二百两,哪里来的一千两银子?”

沈溪道:“银子何处来的,娘不用操心,孩儿这不是让宋六哥他们在福州打理生意么?只要娘肯回去,一千两会跟娘一起送到宁化县,娘是自己用也好,或者留作打理沈家也罢,孩儿不干涉。”

周氏骂道:“当娘没见过银子是吗?一千两……真有一千两,我留在广州府作甚?那没良心的在家里被他兄嫂欺负,指不定吃了多少苦呢……”

一气之下来投奔儿子,现在儿子给了她银子,她就想回去风光一把。

沈溪道:“娘,您若是回去的话,帮孩儿带一封信,孩儿想把五哥和文招表弟叫出来做事,虽然孩儿的衙门不大,但总算有些差事,若娘有中意之人,回去后可跟家里人说。”

“当真?”

周氏之前死活不肯回宁化县,但此时她似乎已经迫不及待要回家去显摆了。

周氏最大的凭仗,是儿子中了状元当了官,让她风光无比。但一时间的风光后,她发现并没有得到别人太多的尊重和巴结,全因儿子年岁小,没自己的衙门,也就没实权,别人指望不上。

这次回乡,她本来想招摇一下,但儿子做的督抚到底是多大的官,她没什么概念,等她亲自来一趟广州,总算明白了,东南三省数她儿子官最大,就连宁化知县也归儿子管,现在若是带着儿子的授权,回去把亲族的人都调来跟儿子做事,别人都要仰她的鼻息,她就可以彻底扬眉吐气。

沈溪点头道:“娘只管回去说便是。”

周氏喜不自胜,搓着手半晌都在嘀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旁边谢韵儿则目光迷离地望着沈溪,心想还是自家相公有本事,连这么难对付的婆婆,也能收拾得这么服服帖帖。

周氏突然有些为难,带着商量的口吻,支吾道:“憨娃儿……你还有两个舅舅,其实你小时候见过,本来你外祖父、外祖母都已经病逝好些年,两家没啥联系了……你看看能否让你两个舅舅家的人,找一两个机灵点儿的,过来帮你做事?”

周氏很少提及娘家人,也是当初她跟沈明钧有点类似于“自由恋爱”,加上周氏父母早亡,长兄为父,她的兄长想把她送去大户人家做小妾,结果她就跟沈明钧“私奔”,她的两个兄长上门闹事差点让沈家吃官司,从那之后周氏对娘家一直有怨言。

现在情况不同了,儿子有本事,到底是姓周的,要让自己的侄子跟着风光一下,算是对得起九泉之下的爹娘和周家列祖列宗。

爹啊娘啊,你们生个闺女一点不比生儿子差,你们看看,你们闺女能让周家光宗耀祖!

沈溪笑道:“一切都照娘的意思,恰好衙门里缺一些人手。”

“好,好。”

周氏高兴得直抹眼泪,“亏老娘没白疼你,你个臭小子,当官这么几年总算老娘看到福荫,老娘此番回去见了你那两个舅舅看怎么骂他们,当初还说我嫁错郞……嫁是嫁错了,奈何能生好儿子啊。那没良心的不知道有没有想我……”

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周氏这样的女人,恨娘家人恨了半辈子,对丈夫和儿子也是数落谩骂半辈子,可她心中始终割舍不下这份感情,说到底是她没文化没见识,不懂得如何表达情感。

周氏道:“憨娃儿,快帮娘收拾收拾,娘要回宁化……你说的一千两银子,可不能食言,去见你姑姑时我还想在汀州给你孙姨立个衣冠冢,可惜没把她的坟迁回来……憨娃儿,你可要善待小丫,那是你孙姨最后的希望。”

沈溪本来挺高兴的,但听到老娘提起惠娘,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惠娘活着的事情,他铁定不能跟家里人说,让世人都以为惠娘死了,对他和惠娘来说才是解脱。

再则,如今惠娘有了他的亲骨肉,已经从陆家妇变成沈家妇,他宁可让惠娘跟以前的陆门孙氏彻底断绝关系。

“娘,您想怎样便怎样,孩儿这就让人给您准备银子,不知娘几时出发?”沈溪问道。

“你小子回头就要出征,娘放心不下,早点儿走算了。憨娃儿,家里的事没我照应,你能应付得过来吗?”

周氏一副自己很重要的模样,却不知她在这个家只会添乱。

谢韵儿笑道:“娘放心好了,这个家不是还有儿媳在吗?黛儿和君儿,也会帮妾身打理家事,照顾好相公,让相公无后顾之忧。”

第九一四章请个先生不容易

周氏收拾东西准备回宁化,可她有个要求,走之前必须看到沈溪把先生给请回来,而且要求必须是中过举人的先生。

找先生自然要找有本事的!

我大儿子已经中了状元,我打算让我小儿子也中状元,就算不中状元起码也要中个进士,既然考中进士的都去当官了,那我找个举人回来当先生教小儿子不算过分吧?

这简直是给沈溪添堵。

这年头,中举人还教书的基本没听说过。

中了举人意味着步入士族阶层,只要不是挥霍过度,家里吃喝用度基本不愁,谁还出来当先生?

就算要育人子弟也可以做县学的教谕,那可是领朝廷俸禄的有品秩的官员,知县见了都要客客气气。

当沈溪把这困难给周氏说了,周氏丝毫不理解,她就认准了死理……我的小儿子一定要是举人回来教,找不来举人当先生,我就不走。

沈溪无奈地说道:“娘,您看我来教小弟如何?孩儿是状元,总比举人学问高上一筹吧?”

周氏打量沈溪,最后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你是当官的,教弟弟做人的道理就可以了……你就算有闲暇,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在教导弟弟上吗?”

沈溪自问是个当先生的料,奈何现在朝事更着紧,要不了多久又要领兵出征,的确不能跟督导朱厚照一样教弟弟。

实在没辙,沈溪只能贴出告示,希望哪位举人老爷开眼,来教教他弟弟,如此也好让老娘早点儿离开广州府。

结果不言而喻,一直没有人前来应募。

沈溪细细一琢磨,好像除了唐寅符合条件外,也没别人了。

唐伯虎是弘治十一年应天府举人,还是解元,甚至第二年就已经考中进士却因科举舞弊案被刷了下来,穷困潦倒且耻不就任小吏,用来教沈运读书,简直再合适不过。

如果让唐寅选择,到底是在琼州府这种毒蛇猛兽遍地的地方负责开辟盐场,还是回到广州府给沈家少爷教书,唐寅立即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

但沈溪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信任的人挑大梁,这会儿人估摸已经到了琼州府,再把人叫回来,他自己都觉得太过折腾。

沈溪没辙,只能再去跟周氏商议:“娘,您看这样如何……孩儿请两个秀才回来教小弟,您说怎么样?”

一个秀才您老不放心,两个总行了吧?质量不能取胜,那就靠数量。

周氏仍旧摇头:“不是娘信不过秀才,你看看你大伯,也是秀才,他自己都没出息,教出来的弟子能好吗?要不这样吧,憨娃儿,你去把冯先生请来,娘这辈子最感激的人就是冯先生,他已经教出你这个状元,再教你弟弟,家里指不定又出一个状元?”

冯话齐在沈溪中状元之后,学塾子弟暴增,作为一个负责任的校长,怎么可能为了沈运一棵树而放弃一片树林?

但为了送走老娘,沈溪当即赞同:“娘回去就是,孩儿回头给冯先生写信,让他务必到广州府来。”

……

……

二月初八,沈溪终于将周氏送走。

少了周氏在耳边嗡嗡,沈溪突然感觉世界如此美好,若以后当官身边要带个老娘,那实在太折磨人了。

请冯先生回来的事,沈溪压根儿就没想过,他绝对不会以权势压人,让冯话齐违背教育英才的初衷,索性自己无事,先教沈运和沈亦儿几天,以他的才华当自己弟妹的启蒙老师绰绰有余。

让大明最年轻的状元,堂堂的正三品封疆大吏教两个小孩子读书写字,沈运和沈亦儿简直是东宫太子的待遇。

沈运虽然看起来笨一些,但胜在扎实稳重,学东西慢一点儿,但学会之后基本不会忘,过几天再考校也能熟背,这让沈溪很欣慰,自己的弟弟看起来笨拙,但读书天分一点儿也不少,只要把基础打好,再教授八股文写作技巧,或许可以在科举上走出一条路来。

至于沈亦儿,简直是个鬼灵精,教给她什么,一遍就记住,过许久再考也不会忘,而且能活学活用。

沈亦儿最大的目标,就是当“女状元”,她不但聪明伶俐,人也长得可爱,小模样别提有多俊俏,每天上串下跳好像只小猴子,最大的快乐就是欺负弟弟,后来学会玩纸牌,成天嚷着要跟小嫂子以及两位姐姐打牌,由于她脑筋好使,会算别人手里的牌,结果就是输少赢多,小小年纪已具备当赌圣的资质。

沈溪看这情况没辙了,还是要请先生回来教,因为他的教学理念中没有打骂一条,而沈亦儿生性顽劣,没有周氏这样强势的老娘在身边,简直无法无天,就连沈溪和谢韵儿这对长兄长嫂对她也无从管束。

沈溪让人找了几个先生,年轻的年老的都有,而且都是秀才出身,有一定教学经验。

简单考校后,沈溪自己也定不下选谁,谢韵儿道:“相公,请个先生回来,家里多有不便。”

沈溪怔了怔,略微思索才想到谢韵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请先生回去,都是教导子弟,从未有教女子读书的,主要在于一个“男女授受不亲”。

这年头,就算是先生碰一下小姑娘的手指头,都是很失礼的事情,闹大一点可能要失节。一代大清官海瑞就因为五岁的女儿吃了仆人的一块糕饼,就把女儿活活逼死,就因在“男女大防”的时代,任何男女接触都是不允许的。

请个先生回来,院子不大,内宅女眷抬头不见低头见同样是个问题。

沈溪经常不在家,那请回来的先生会叨扰他后院的女眷,就算他觉得没问题,世人也会因此说闲话。

“夫人,那你认为当如何?”

沈溪看着谢韵儿,“莫非让为夫继续教弟妹读书?”

谢韵儿道:“将十弟送去学塾,或可少去烦恼。亦儿那边,自会有妾身来教授。”

沈溪不是没想过把沈运送去私塾,但他堂堂督抚,把弟弟送去学堂定会被人非议说他刻薄。你一年一百多两的俸禄,花几两银子请个先生回来教书也舍不得?

沈溪着实无奈,道:“此事容后再议吧。”

……

……

沈溪暂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回来教授弟弟妹妹,手头上又有公事要做,暂时就把事情搁置下来。

沈溪打算,等他出征前把沈运送去一个先生家里读书,每天早晨去,下午回来,由朱起负责接送,先生不用登门,也就不怕叨扰内宅女眷。

这天沈溪去惠娘处过夜,无意中跟惠娘说及此事,惠娘坐起身道:“老爷,妾身听闻,广州府内有一奇女子,才学不亚于鸿儒,人称女诸葛。老爷为何不将此人请去教导十少爷和小姐?”

“女诸葛?”

沈溪皱眉,这算是什么称呼?

论学习的天分,女子并不比男人差,尤其是“文科”,只需用心教导,作诗写文章绝对不输给任何男子,但始终这时代识字的女子太少,而且女人不能参加科举,无法接受残酷的科举取士的历练,就算偶尔传出哪里有什么“才女”,也只是会做几首诗,或者是词牌做得好,更有甚者只是秦楼楚馆用来做宣传的招牌,平常人家的女子,就算有才学,家里也不会张扬。

在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女子有才可说是选夫的大忌,说自家女儿“有才”就跟揭短差不多。

惠娘解释一番,沈溪这才知道,该女系番禺县人氏,就住在广州城内,年约二十,据说已许配夫家,但家中贫困,丈夫怯弱无能,无以维持生计,她便教授女学帮补家用。城中士绅请她到府上教导自家女儿《女论语》、《女则》、《列女传》等等,在城中倒也有几分名气,但沈溪事务繁忙,哪里知道城中还有这么个人?

听到“女诸葛”的来头,沈溪不由摇头苦笑,自己是请人回去同时教导弟弟和妹妹,如果单纯是女学上面的内容,谢韵儿和谢恒奴完全可以胜任,何必请一个有夫之妇到家里讲课?

要是老娘知道他请个女先生回去教沈运,非一巴掌拍死他不可。

老娘让你请先生回来教弟弟,你倒好,请个女流之辈回来,你倒是说说这女人是中了秀才还是中了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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