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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天子 11339 字 2020-05-11

“相公,街坊都想见见您。”

谢韵儿脸上挂满笑意,因为请过来的街坊,基本都是谢家的老街坊,她作为沈溪的妻子,颜面有光,如今她和周氏已是朝廷诰命的宜人,算是有品秩的女人,官品为虚衔,但在民间的地位却是货真价实。

沈溪道:“我尚有公事要办。”

谢韵儿疑惑地问道:“相公升为右庶子,差事不仍是位列东宫讲班,为太子授业吗?”

“不一样,你相公我……算了,现在事情尚未最后确定下来,回头再说吧。”沈溪说完,让谢韵儿出去招待宾客。

谢韵儿对沈溪有几分痴缠:“相公,妾身准备写封信回乡,告知父母亲人这好消息……相公可准允?”

“没事没事,写吧。诰命的敕书应该下午或者明天就到,或者等敕书到了后再写信也不迟……”

“可是妾身已经恨不能马上把这好消息告诉父母亲人了呢。”

谢韵儿多少有些虚荣心,自己嫁给沈溪,如今得到诰命的身份,以后她就是谢家地位最高之人,这可是占了沈溪的光。

因为谢家是落罪之家,街坊四邻瞧不起,眼下她有了诰命,谢家与有荣焉。

“那这封信我来帮你写吧。”

沈溪笑道,“就当是为你爹娘,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争一点脸面……有了这封信,汀州知府和长汀知县都会照顾你家门,同时也可以让泰山大人知晓,他们的女儿在京城日子过得很好。”

谢韵儿粉面含春地望了沈溪一眼,别具风情。

第七九八章朝议

弘治十五年,三月二十七,这天对沈溪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这是他当官以来第一次参加朝议。

明朝百官上朝,通常提前一天就要做准备,朝议前一晚不能回家,而要暂时居住于东、西长安街的官宅内,诸如每朝必临的内阁大学士刘健、李东阳、谢迁,以及六部尚书等大员,在东、西长安街都有自己特定的居所。

临朝当日,上朝官员,称之为朝参官、京朝官,佩牙牌,由东、西长安门步行入宫。

午门乃紫禁城正门,辟有三阙,中为御道,不常启。左右二阙供当直将军及宿卫执杖旗校人等出入。左右两掖各开一门,称为左、右掖门,为百官入朝之门。午门上楼名“五凤楼”,设朝钟朝鼓,由钟鼓司宦官掌管。

进宫门,并不会马上入阙门朝见。

弘治年间的朝会,多是午朝,上午巳时之后才会进行,百官进宫后等候入朝,称之为“待漏”。

皇城内建有多处朝房,谓之“待漏院”,各官在此按品级坐立,以便近臣待漏入朝。

“近侍衙门,端门内各有直房”。右阙门南,是锦衣卫直房;下三间为翰林直房,候朝时,大学士居北楹,众学士中楹,余者南楹;另外端门内左侧有直房五间,又名“板房”,是詹事府、左右春坊及司经局官候朝之所。

遇到大朝会,进宫的文武官员多,百官需要在各自所属的“待漏院”内等候,朝议通常在奉天殿外升御座,以大礼之后再行朝议。

但弘治皇帝勤勉,只要身体没问题,每天必开朝会,相对应的便是一些繁文缛节省去不少。除大朝会外,弘治皇帝听政基本在乾清宫内,凡有不能商榷的奏本或上疏,召内阁大学士及六部九卿属官等人,共同商讨。

但凡遇到皇帝在乾清宫朝议,入宫上朝人等,皆在翰林直房内等候。

“待漏院”翰林直房内,等候上朝的官员严格按照品阶划分而坐。沈溪作为翰林官入宫听朝,由于他官品不高,只能陪坐末席。而他前面之人,多是六部大员,至于三位内阁大学士及六部七卿,并不在翰林直房,直接在文渊阁等候,这也是弘治皇帝给他青睐大臣的一种特权。

沈溪认识的人不多,除了礼部几个官员认识外,其余的,也就兵部左侍郎熊绣跟他有过照面,但也是之前跟马文升一起时见过。至于别的人,连招呼都不跟沈溪打,他坐在角落有些尴尬。

一直到巳时,司礼监才派人过来通传,百官入朝。

说是百官,但其实本次入朝觐见的官员不到三十人,这在弘治末期已经算是不小的朝会。随着身体逐渐不支,弘治皇帝如今临朝,很多时候只是把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左都御史及几名勋臣召到乾清宫议事,连六部侍郎都没有资格参加。

在奉天殿外举行的大朝应分为文武两班,但今日午朝因基本都是文臣,无须分两班入宫。

明朝以左为尊,文官入宫须走左掖门,过金水桥,一路往乾清宫外,须在皇帝抵达之前,稍作等候。

根据品阶,内阁大学士与七卿先进内,而后是九寺正卿、六部堂官及随众人等,沈溪官品最低,又排了个最后。

洪武、永乐年间,内阁大学士只是作为皇帝顾问或者秘书入直宫中,在皇帝批阅奏本时提供参谋,很多阁臣都是正五品,地位不高,更无法跟正二品的七卿地位相提并论。但在正统年间三杨辅政后,内阁大学士地位逐渐凸显,再经成化、弘治两朝对内阁大学士的优待,到如今内阁大学士已经比七卿高那么一筹。

上朝时,左侧是三位内阁大学士居首,身后是礼部、工部和左都御史,另一侧则是英国公张懋居首,身后是吏部、兵部、户部、刑部尚书。

至于九寺正卿、京兆府尹、侍郎、少卿等人则站在后面,基本一边是翰林体系出身的官员,另一边则是非翰林体系出身官员,泾渭分明。

沈溪作为翰林院出身,新晋的正五品右庶子,站在刘健这一列的最后,老老实实把头低了下来,等候弘治皇帝到来。

刚满十六岁已位列朝班,在皇帝上朝时可以在人群后面仰慕天颜,这在别人看来是无比的荣光,但对沈溪来说却是煎熬,因为现在的他光有参加的权力,却没有话语权,也是很遭罪的事情。

朝议上别人的观点无论好坏,他都没资格搭茬。

沈溪这次上朝,并不是参政议政,只是在朝议结束后,弘治皇帝会留下他,可能还会有几个大臣,询问他关于东南沿海平定盗匪和倭寇的事情,相当于一次策问,沈溪准备了好几天,就为面对皇帝提问时可以对答如流。

谢迁之前让沈溪所拟奏本,直接上奏弘治皇帝,并没有窃取沈溪的功劳。如此一来,沈溪今天面对的,是回答之前奏本中提到的一些平匪辑要的细节,诸如如何整顿吏治、募兵、募粮等事宜。

沈溪相信,皇帝看到一份主动请战,但不跟朝廷要钱粮和兵马的奏本,心里会很高兴,只是不免心里打鼓,这小子什么都不要,还想打胜仗,靠谱吗?

很快,弘治皇帝升銮乾清宫。

既是上朝,哪怕只是最普通的日朝,百官也需行叩首之礼数,三跪九叩之后,弘治皇帝一摆手,道:“众卿平身。”

弘治皇帝落座,百官起身,各自回位,开始进行朝议。

朝议之中,先是就之前奏本中所提,一些悬而未决的事情进行商议,其次是百官各自上奏,跟“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原则类似。

这天朝议的第一项内容,是通政使司弹劾二十四监官员在修建宫殿时,有私自克扣的情况。

奏本由内阁上呈,司礼监迟迟未曾批复,通政使司怕皇帝留中不发,于是当着朝议之时,把问题提出来。

沈溪从弘治皇帝那难看的脸色,就知道天子不是不知晓此事,而是不想大动干戈。

明摆着的事情,二十四监是伺奉皇帝及其家族的机构,里面供职的太监相当于皇帝的家奴。内廷花多少银子,有没有私自克扣,属于皇家的内部事项,你通政使司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明显是不给皇帝台阶下。

通政使司通政使沈禄,明显不会办事,他虽然跟沈溪是本家,都姓沈,但沈溪却发觉这是个出力不讨好的人物。

这沈禄在朝廷中并不怎么出名,连个进士都不是,只是个举人,娶了个夫人,姓张,是张皇后的姑姑,也就是前寿宁侯张峦的妹妹,等于是国舅爷张氏兄弟的姑丈。

徐琼致仕后,皇帝为了体现对张氏一族的优待,把名不见经传的沈禄提拔为通政使,还让他当了壬戌年殿试的读卷官,让一个举人去当殿试主考官,也算是闹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可偏偏这种事,素有贤名的弘治皇帝就做得出来。

而沈禄为人憨厚,别人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有人想借着他的身份攻讦张氏一门,他作为张氏姻亲,居然被人利用了都不知晓。

沈禄在大殿上侃侃而谈关于内府克扣钱粮的问题,沈溪听了直起鸡皮疙瘩。弘治皇帝分明是提拔了个傻子,伸出巴掌打皇家和张氏的脸。你沈禄缺心眼也算是缺到家了,沈溪心想,幸好我到京城后,没因为你姓沈而去巴结你。

当着朝议把问题提出来,就算弘治皇帝脸色再难看,这问题也要议论一下,可上到内阁大学士,下到九寺正卿、京兆府尹、侍郎、少卿等官员,没一个愿意对此事发表意见。

明摆着的事情,有人利用沈禄把内府存在的问题凸显出来,谁出来说话,就代表谁是背后给沈禄指手画脚的那人……主动跳出来承认,那岂不是自找麻烦?

“诸位卿家以为呢?”

弘治皇帝见迟迟没人出来说话,语气转而变得冷淡,目光扫过在场官员,好像在说,你们哪个人跟通政使沈禄说了这些鬼话,让他挖皇家的墙角?

首辅刘健道:“陛下,朝中尚有大事要议,此事不妨交由工部详查,容后再议。”

朱祐樘看了刘健一眼,勉强点头。

刘健主动站出来,目的是缓和大殿里的尴尬气氛,沈禄上来说了不该说的话,让弘治皇帝丢了面子,这会儿朱佑樘也希望能岔开话题,当下道:“着工部鲁尚书前去彻查。”

此时工部尚书鲁鉴跟吃了苍蝇屎一样难受……我当工部尚书没多久,好事没让我摊上,麻烦事倒一件接着一件,这头还催着铸炮,那头就要去查内府营造克扣,我这是闲得没事干了?

但既然皇帝已经吩咐下来了,鲁鉴还是赶紧行礼道:“臣遵旨。”

因为有沈禄上来开了个不好的头,这次朝议氛围有些压抑。

接下来几件事,无非是哪个地方受了什么灾,损失有多大,需要拨钱粮赈济,同时安抚无家可归的灾民。

事情跟沈溪无关,他也就在后面听个热闹。

各部的人,包括内阁大学士都发表议论,重点都在于给朝廷省钱,这倒也符合弘治皇帝的心意。

朝议到了中段,终于说出一件跟沈溪有点儿关系的事情,就是工部铸炮的进展。

兵部尚书刘大夏之前提出为九边再铸造两百门佛郎机炮,朝廷从去年开年就进行筹备,十月正式开铸,一直到今年三月,两百门炮铸造完毕,但质量参次不齐,合格率尚不到六成。这让刘大夏颇为不满,刘大夏认为工部在铸炮之事上有所怠慢和敷衍。

沈溪听出来了,所谓朝议,也不过是朝廷各职司衙门在朝堂上扯皮。他这种芝麻绿豆官,在旁边听个大概意思就行了。

第七九九章召对

乾清宫大殿内,朝议正在进行。

这会儿兵部正埋怨工部铸炮不力,工部则反过来指责兵部要求太高。这种事谁都不服谁,鲁鉴振振有词,我是奉陛下的皇命铸炮,不是为你刘大夏铸炮,我在规定时间完成铸炮任务,好不好用前线将士说了算,不是你兵部可以指手画脚的。

按照明朝军制,兵部具有奉皇帝之命下达调兵之权的职责,但没有直接统兵的权力。而五军都督府则统率下属的都司卫所,平时管理操练、守御、屯田、群牧之事,战时则奉命派将领统兵出征。

鲁鉴此意,便是说人家五军都督府都没意见,你兵部闹个什么劲啊!

明太祖朱元璋为制衡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把兵器铸造划归工部,军队要铸造武器装备只能由工部兵器所负责,铸造好后直接运到前线,名义上是兵部负责,但其实是工部兵器所直接面对九边将士。

刘大夏很不满意,铸了两百门炮,本以为大明边关无碍,结果只有一百多门炮管用,至于炮弹方面质量更是参次不齐,铸造出一堆破铜烂铁出来,战场上别说是跟鞑靼人拼命,就算是否能发射都成问题。

最后朱祐樘的话,打断了鲁鉴与刘大夏的争执:“工部铸炮既然出现问题,只管重新铸造就是,目前边关安宁,即便延迟交付也没什么问题。此事就这样吧!”

一句话,就让刘大夏恭声领命。

朝议永远是压抑人的地方,即便是皇帝连续听闻糟心的事情,心头也难免不爽。大臣们看到弘治皇帝面色难看,识相的便缄默不语,但那些有责任心的,却顾不了那么多,明知道会触弘治皇帝的霉头,还是要据实上禀,力求把问题解决,这才是做臣子应有的态度。

还有的大臣有眼力劲儿,在皇帝不开心的时候,提一点让皇帝开怀的事情,比如说谢迁,趁着空当,赶紧出列上疏,转奏户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总制三边军务的秦纮的奏本,把三边这两年一些良好的变化呈奏,让弘治皇帝高兴一下。

谢迁把奏本递上前,笑着禀奏:“……陛下,自鞑靼撤兵后,由秦尚书总制三边,沿边关要隘,每二十里筑一堡,屯五百兵,战时为兵,闲时为农,军人不足则自内地募人,两年开田数十万顷,岁得粮五十万石,如今边关将士已能自给自足。”

一句话说完,不但弘治皇帝眉开眼笑,众大臣也是赞叹不已。

这头还在为钱粮发愁,另一头边关已经能做到自给自足,看起来是秦纮有本事,但其实边关修土堡、屯田、招徕商贾发展贸易,这些建议都出自谢迁之手。

但要说根源,还是沈溪向谢迁提出的建议,谢迁全盘接受后上奏,被弘治皇帝采纳并安排实施。

“秦尚书居功至伟,谢先生也是劳苦功高。”

朱祐樘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向谢迁施了一礼。

朝堂上,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直接称呼谢迁为先生,并且还施礼以示尊崇,以往只有刘健有过如此待遇。

谢迁赶紧道:“主要是陛下英明,方令边关将士众志成城,外夷不敢犯边,边疆百姓可以安居乐业。”

众官员赶紧行礼,一同拍皇帝的马屁:“陛下圣明!”

朱祐樘摆了摆手,施施然坐下,他脸上虽然带着抹自谦,但那洋洋得意的笑容,足以说明弘治皇帝欣然领受众臣子的恭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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