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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状元 天子 11321 字 2020-05-11

就好像这道题,为什么苏葵会拿来作为生员岁考考题,而不是等留着当院试的考题?很简单,因为这种问题对于考院试的童生来说,还显得太过深奥了些。

跟一群童生说“仁、义、礼、智、信”可以,但说“因小失大”,就算作出来的文章也会显得空泛。

在场的生员是什么人,一群已经有功名,甚至在教书育人之人,所以涉及到“舍其梧槚”,就是要忠告众生员,你们要教学生弟子,也要注重自己的学业,不能因小失大,而在自己品格的培养方面尤为要重视。

至于个人品格方面,自然要用儒家五常来严格要求自己,也就是“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这同时是育人子弟的一种标准,要把这种理念传达下去。

想明白这些,要破题就不是很难了。

“观圣人微事,可见全体焉。”

沈溪想了想,继续落笔,“观人必观于其大,立乎大者,可不责其小也;而尤必观乎其小,小无不该,而后乃愈成其大。”

破题之后,后面相对则简单许多,一篇文章写下来,前后只用了半个时辰,检查仔细一番,才落于卷子上。

再做五经文大题,做好之后还没到中午。

沈溪做题已经算是很快了,但毕竟参加岁考的都是有功名在身的生员,有才学的人不在少数,沈溪放下笔时,也已经有人做完。

参加科举需要注意一点,检查必须在草稿纸上,只要觉得没有错漏便要照抄到试卷上,誊抄时绝对不能出现错别字,就算真的不小心写出错别字,也不能随意涂黑修改,否则主考官会认为你留记号,有作弊的嫌疑,这种卷子只会被当做废卷处理。遇到这种情况,只能将其当作是“通假字”,视而不见。

所以在科举考试中,誊抄到卷子上的时候必须要认真仔细,一点错漏都不能发生,否则没资格怨天尤人,只能怪自己马虎大意。

到下午收卷,远没院试那么正规,均是生员自己上前把卷子交到儒学署教谕那里,交卷后生员即可自行离开。两天后出案,也不会像正式科举放榜一样,生员只需要儒学署查阅成绩即可。

第三〇六章特别的相亲

沈溪对于这次岁考,并未抱必须要考出怎样成绩的大目标去强迫自己如何如何,他的想法很简单也很实际,我文章平实一些,不求一等,你给我列个二三等让我能参加今年的乡试就行。

按照往常年的惯例,一般的岁考和科试,只要考生的文章不是狗屁不通,是不会被列为四五等的,而被列为六等被革去功名,这种事情更是鲜有听闻,因为要革去秀才功名涉及的事情太多,时值乡试年,就算苏葵看哪个不顺眼诚心要针对谁,也没那闲工夫。

沈溪考完之后与沈明文一起回家,刚出考场,沈明文一把将考篮递给沈溪,这次更直接,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路上沈明文也不屑于跟沈溪探讨岁考的内容,或者是觉得以沈溪稚子之龄,知道题目出自何处都不容易,更别说能做出什么好文章来了。

“侄儿,你身上可有带银钱?”到了一家酒肆前面,沈明文突然停下脚步,眼巴巴看了半晌,侧身问道。

沈溪摇摇头,虽然他此时怀里有惠娘塞给他的十两银票,可以在宁化的银号分号兑银子以备不时之需,还有他平日里积攒的一些散碎银子和铜板,有了这笔钱,沈溪可以在宁化这边胡吃海喝,当一个出手阔绰的败家子,但这时候他可不会跟沈明文老实交代。

沈明文那点儿花花心思,瞒不了人,他分明是想进去喝酒解馋,如果可能的话顺带风花雪月一番。

沈明文板起脸:“出门怎么能不带银子呢?”

沈溪眨眨眼:“大伯身上不是也没带……”

“跟我比,怎么比?这样,我们进去吃顿酒,把账记在商会名下,让店家去商会讨要如何?”

沈明文突然灵机一动,用诱惑的口气道,“你肚子不也饿了?我们一起进去吃饭,吃过之后,回去更有力气读书。呵呵。”

沈溪摸了摸肚子:“中午吃了两个饭团,现在还没饿。”

沈明文觍着肚子,贪婪地嗅了口从酒肆门口飘来的香气,眼巴巴地看着沈溪:“饱了也可以再吃一些嘛,这样,大伯我请客,请你吃鲍参翅肚……”

沈溪用诧异的目光打量沈明文,暗忖:“大伯还真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刚才还说把账记在商会名下,现在又说你请客……这么损的招你都想得出来,当我不知道你身上没银子?说是请客,别等吃到一半,你借口上厕所溜掉了,最后还不是得我来结账!”

沈溪摇头苦笑:“大伯,祖母让我们考完试就回去,路上片刻不能耽搁。”

“你祖母的话,不能全听,不然你小子迟早也会被关到乡下的阁楼去,三年五载下不来,你不知道,那上面闹鬼,一到晚上,呼呼乱响……”

沈溪无奈摇头,大伯病得不轻,当下再也不管沈明文的想法,提着两个考篮就往沈家院子方向走。

沈明文悻悻不已,最后摸了摸肚子,显然他中午没怎么吃饱,如今长胖了饭量也变大了,再加上难得出来放风,估计他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再离家出走。

不过现在家里吃得好喝得好,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回家,等以后有了准备再说。

回到家,李氏早就准备好了酒席,不过这席面只为沈溪和沈明文准备,说是宴,也不过就三个素菜,连点儿荤腥都看不到,沈溪倒是觉得素菜就米饭倒是挺顺口。吃过饭,沈明文正要跟李氏申请与妻子团聚两天,李氏拿着戒尺出来,用略带威胁的口吻道:“儿,该回去读书了。若此番乡试再不中,只好送你回乡下进阁楼读书。”

之前沈明文还在拿关阁楼吓唬沈溪,这次沈明文自己就摊上了,当即苦着脸道:“娘啊,您不是说了吗?若这次乡试不中,儿可以不用再考,寻个教书的营生,以后安心当个教书先生?”

李氏摇头:“那是以前沈家家境不好,供养你读书不易。而今家里稍微有了点儿结余,若不对你严加要求,沈家中兴要待何时?你想不再考,除非你……和七郎有一人能中举。”

王氏听到这话赶紧道:“还有大郎。”

李氏轻轻叹了口气,显然沈永卓在她眼里尚不成器,连中秀才都难的沈永卓,如何指望他中举?

等沈明文被李氏亲自押送关回后院的小黑屋,亲手把门上了锁,老太太这才走到沈溪面前,用怜爱的口吻道:

“七郎,祖母给你说了一门亲事,是归化县望族庄家的小姐,她父亲是举人公,年底就要去湖广当知县。你可喜欢祖母给你安排的亲事?”

沈溪一时哑然,不是说暂时不给我说婚事吗?怎的这才半年多时间,又变卦了?

“祖母,我年岁还小……”

“不小了,都已经十二了,庄家小姐十三,再过两年,你们就可以成婚,到时候你就回家里住,我给你收拾个院子好好读书,有了孩子的话,祖母帮你带。”

沈溪心想:“我若留在宁化,必定是被当作牲口一样关着,不得自由。”当下胡诌道:“祖母,之前陆夫人曾跟我娘提过,说省城有一户当过大官的老爷,听说我年少有为,想把他孙女许配于我。”

李氏摆摆手:“别听她胡言乱语,她不过一介商贾,谁会跟她商量这种事情?你有本事,以后少与她一家来往,祖母可是为了你将来的名声考虑。就算她以后再想认你为义子,也别妄想,她一个寡妇何德何能,当得起秀才公的义母?”

沈溪心说这老太太翻脸比翻书还快,或者是因为惠娘没按照之前的约定,把府城沈家的宅子过到沈溪名下,触怒了她。其实是周氏怕房子过到沈溪名下,马上被老太太收走,所以干脆把事情拖了下来。

事实证明周氏的担心还是很有道理的,因为在老太太心中,她是一家之主,只要是沈家的财产,无论是儿子、儿媳妇又或者是孙子的,一律都得由她来支配。在这个孝义为先的社会,谁敢冒着背上“不孝”罪名的风险跟李氏唱反调?

李氏道:“明天庄家会把小姐送过来,给你们约个地方见面,好好表现,给庄家小姐留下个好印象。”

沈溪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现在明显是庄家摆谱,要先看过沈溪的模样,验证一下沈溪的才学,这才决定是否把女儿嫁过来,因为彼此都是少男少女,见一面也不怕有失体统。

沈溪心中大概有了主意,不能让老太太回心转意,那就从庄家那边着手,若他只是个徒有其名的后生,要才学没才学,要样貌没样貌,要家世还没家世,庄家凭什么看上他,把女儿嫁过来?

……

……

二月初五,宁化县岁考结束后的第二天,距离公布成绩尚有一天。这天也是沈溪回宁化后难得获得的“恩赐”,有一天假可以出门相亲。

沈溪这两年回宁化两次,每次回来都要相亲,已经有些习惯了,以前主要是看画像,这次却给他一个货真价实的“官家小姐”跟他来个花园私会。约会的地点,选在城中一家姓林的大户人家后院,庄家跟林家是世交,林家也曾出过举人,算是宁化较有影响力的士绅,李氏有意想跟林家打好关系。

这天沈溪头顶黑色纱罗的四方平定巾,身着玉色布帛宽袖的生员襕衫,足登黑色皂靴,可惜这身行头是李氏特别给沈溪借来的,他穿上后显得有些不合体。

沈溪在沈明钧带领下到了林家后巷,敲门后有人打开院门。林家的大管家出来相迎,对沈明钧父子的态度不冷不热。林家有一个自带池塘和假山亭台的院子,占地约一亩左右,比之江南园林自然远逊,但在这闽西之地也算是不错了。

早春时节,沈溪顾风度不顾温度,坐在石凳上被风一吹,觉得特别寒冷。沈明钧先行离开,让沈溪见完庄家小姐之后自己回去。

或者是庄家那边路上耽搁了,也有可能是故意摆谱,沈溪等了半个时辰,已经冻得瑟瑟发抖,鼻子都开始流鼻涕了,仍旧不见有人进到院子来。沈溪心想:“难道有权有势家庭的女儿都这么不守时?”

又等了半个时辰,沈溪都准备告辞了,才见门口那边,有个十三四岁穿着厚重冬装的少女,带着个同龄的丫鬟往亭子这边走过来,还没等靠近,就听那少女喝斥道:“我都说过了要戴玉钗,你却忘在家里,我出来怎么见人?”

沈溪心想:“小姑娘不大,倒挺知道打扮的。”

但再靠近些看清楚这位庄家小姐的尊容,沈溪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不能说特别丑,只能说丑得特别,小鼻子小眼睛塌鼻梁,圆乎乎的脸蛋,或者在时下人的审美标准中也算是个“小美人”,可沈溪怎么看都好像是蝌蚪画的五官,拼凑在一张大脸上,反倒是她身后唯唯诺诺抱着个座垫的小丫鬟更有几分姿色。

模样丑也就算了,脾气还不小,见她斥责丫鬟的模样,令沈溪心生反感。

主仆二人走到亭子里,那少女的目光随即落在沈溪身上,沈溪坐在那儿挠了挠鼻孔,从里面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庄家小姐马上蹙眉,显然沈溪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你就是沈溪?”要说这庄家小姐唯一可取的,就是她的嗓音,或者是稚气未脱,声音带着几分少女的婉约清脆。沈溪闭上眼,不由摇了摇头,这声音的背后本该是个美少女,为何事实却大相径庭呢?

庄家小姐见沈溪不答话,不耐烦道:“问你话呢,聋子?”

沈溪睁开眼道:“不是聋子,是哑巴。”

本来沈溪是要呛她一句,没想到少女反倒“噗哧”一声笑了:“哑巴还会说话?”

沈溪道:“哑巴刚治好。”

第三〇七章门不当户不对

丫鬟手里抱着个座垫,先摆放好,庄家小姐仍不落座,看着沈溪道:“你不是秀才吗?应该知书达理才对,为何不起身迎接我?”

沈溪眨了眨眼睛:“我又不认识你,作何要迎接你?”

“你……”

少女眉头一挑,怒冲冲坐下来,对旁边的丫鬟呼喝道,“去沏壶热茶来。”

丫鬟委屈道:“小姐,这里不是家里,没地方沏茶。”

少女撅着嘴道:“连你也要气我是不是?非要在这种地方见人,为何不能换到客栈去?也不至于这般冷了……你先退下,这里不用你伺候。”

丫鬟这才挪着小步子离开亭子,却不敢走得太远,到假山后面就停了下来。沈溪晃了一眼,小丫鬟正探头探脑往这边偷瞄。

沈溪心想:“这哪里是个普通官宦人家的小姐,简直是个小故奶奶啊……她父亲才刚中举人就如此摆谱,要是她父亲中了进士当上高官,她还不得把天给拆了?”

少女坐好之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沈溪本以为是香囊,但仔细瞧却是个精致的暖手袋。这年头上衣是没有口袋的,手要保暖,要么缩在袖子里,要么便用羊皮袋装上热水取暖。这少女手上的暖手袋,便是在羊皮袋表面做足了装饰,显得很是牵扯眼球。

“喂,你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吗?”少女见沈溪盯着她猛瞧,误以为沈溪在看她的脸蛋,气呼呼地质问道。

沈溪这次直接把脸转向一边,把手伸进衣服里挠了挠:“哎哟,背后好痒,好像有跳蚤。”

少女吓了一大跳,赶紧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在哪儿?”

沈溪摊摊手,道:“普通庄户人家的孩子,身上有几个跳蚤很奇怪吗?我家里还有好多老鼠呢,大强,二强还有小强……”

少女这下躲得更远了,缩手缩脚地问道:“大强和二强是谁?”

沈溪装出一副痴傻的样子,板着指头数道:“大强、二强是我家的老鼠,小强是家里的蟑螂,我们四个是好兄弟,晚上都要一起睡觉。”

少女瞪大眼睛,用打量怪物的眼神瞧着沈溪:“你……你恶不恶心啊,跟老鼠、蟑螂当兄弟?那你身上的跳蚤也是你养的?”

沈溪继续胡扯:“那倒不是,只是家里太脏,两三年没洗澡洗衣服,所以身上有几个跳蚤很正常。不过这跳蚤挺补人的,晚上我捉了跟我的三个兄弟分着吃,他们就靠这东西补充营养。”

“不瞒你说,今天我出门,我祖母在外面借了身干净衣服给我换上,可里面的贴身衣物却没换,这跳蚤可能跑出来了。”

就在沈溪绞尽脑汁恶心和吓唬着这个刁蛮丫头时,那边小丫鬟匆忙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问道:“小姐小姐,有什么事吗?”她见到自家小姐突然站起来,以为有什么吩咐。

“你……你快去给我找块帘子来,隔着他,这个人好恶心。”少女此时一脸厌恶回避之色,连坐都不敢坐了,却不忘跟小丫鬟出难题。

沈溪撇撇嘴:“真是大小姐的脾气,你让她上哪儿给你找帘子?要不然的话,你跟我回家去,我们家地方可大了,你就不用跟我坐得太近,还可以认识一下大强和二强……”

少女仿佛听到这世间最可怕的事情,厉声尖叫:“去死,谁说要跟你回家了?小晴,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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