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别大概在看手机,秒回了句:“不谢,还需要帮你们打通中间的墙吗?”
姜稚月反复看了这句话许多遍,不太确定递给贺随,“你看,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们什么。”
贺随垂眸简单看了一秒,得出结论:“让我们不要放肆,他是在警告我们。”
经他点拨,姜稚月仿佛被疏通了奇经八脉,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她哥说这句话的神情。
倘若她乖巧回复【好呀】,姜别言出必行,今下午就派人来砸墙。
在全国观众面前公然走后门,这不太可。
姜稚月抿唇,啪啪打上回复:【不用啦,哥哥你受累啦,最近要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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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随回房间放下行李,走出门正巧遇见初赛挑衅的那个小黄毛,也是飞鹰车队的,他被揍怕了,看见贺随瞬间顿在原地。
贺随单手抄兜,往他身后看了眼,“队长没跟你一起?”
小黄毛硬气地瞪他:“干、干你屁事。”
贺随轻哂,和他错肩而过,在电梯旁等队友出门。
小黄毛沉吸一口气,底气不足道:“你也别太得意,有人写匿名信给组委会举报你,你这几天小心点!”
贺随舔了下后槽牙,表情冷淡,声音更冷,“举报我什么?”
小黄毛不说话,噌噌噌逃走,走廊里剩下仓促的脚步声。
酒店门前集合,贺随站在队伍末尾,没仔细听苏泽讲的话,直到他说让念到名字的选手跟他去做体检,那份名单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贺随,出来一下。”
姜稚月怔然,不确定看向苏泽手里的名单,确确实实仅有他自己。
FIO的队员抗议:“你们搞区别对待,凭什么?!”
苏泽手里捏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组委会赛前收到无数封匿名信,内容大致是要求对FIO车队的选手进行赛前多次体检。为了让车迷满意,让观众满意,请FIO的贺队,服从命令。”
姜稚月气得手指颤抖,她上前一步,要开口替贺随辩驳,Eve拉住她,拼命使眼色。
姜稚月挥开他的钳制,“那么请问苏老师,因为匿名信就对某位选手特殊照顾,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贺随身上。
每道目光包含的探究意味简直将他烧灼,一些机车新人不知前几年的悲剧,身旁的前辈毫无保留为他科普。
于是,那些单纯、同情的眼神变得不屑露骨。
他和舅舅,成了他们眼里十恶不赦的罪人。
贺随攥紧手指,隐忍着澎湃的情绪,警告自己不能动手不能表现出怒意,不然就会着了有心人的道。
他抬头,与苏泽相视,舌尖顶了下腮帮,“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苏泽挺认真想了几秒,“大概是……蛇鼠一窝?”
贺随硬是被气笑了。
度假区的私立医院内,不是度假区的开放时节,院里的医护人员不多,组委会请来专门体检的医生聚在一起聊天。
贺随跟着组委会安排的检察人员进到检查室。
对外全部封闭,姜稚月等在空荡的走廊上,呆呆站了十分钟小腿开始打软,她靠坐在地上,低头编辑微博,将坏情绪全部塞进草稿箱。
心情堪堪平复。
半个小时,贺随走出检查室,抽过血,衣袖撸起半截,动脉处粘着医用胶布。
姜稚月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局促又难过地垂着头,难过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直以来她都是被安慰的那个。
摸摸头的技能用得太多,他可能会产生免疫。
她吸了吸鼻子,张开手臂,“抱抱随宝,他们那些人太可恶了。”
贺随任她抱着,眼底凝结的冷冽情绪化开,他低头,下巴抵住女孩的发顶,“放心,没生气。”
他在说谎,姜稚月不拆穿他。
在酒店门口的时候,她看见他都要把拳头捏碎了。
“赢给他们看。”姜稚月加重音量,固执地抱着他,“一定要,让他们后悔。”
本以为这种区别对待只此而已,但姜稚月发现自己错了。
中午,组委会为选手准备了自助食物,贺随回房间清理了手臂上的胶布,来到餐厅时,苏泽站起来示意他:“你的位置在这里。”
已经备好了餐,不管他喜不喜欢。
不问他接不接受,将他与选手团队正常分隔开。
Eve也看不下去了,扔掉筷子没好气冲着镜头骂骂咧咧:“这是什么组委会,区别对待搞上瘾了是不是?”
Eve拎起桌上的餐巾堵住摄像机的镜头,“老子不拍了。”
贺随是参赛选手,期间不准与其他选手出现斗殴事件,但合约上没有写明,可不可以打工作人员。
让其他无关人为他鸣不平,对他而言是耻辱的。
贺随面无表情走到餐桌前,垂眸端详碗里的菜,“谢谢苏老师的好意。”
“不过我不喜欢吃葱和香菜。”他端起蘸料盘,抬手全部倾倒在苏泽头顶上,“您喜欢吃吗?”
作者有话要说:随哥威武!你们都给我godie!
第65章甜度65%
餐厅里一片寂静,没人敢在这时候去触霉头。组委会的工作人员切断录像设备,走近了解事情原因。
苏泽这么做肯定有组委会的授意,和他们解释没有任何效果。
贺随放下手里的托盘,指腹从盘子边缘轻轻摩擦了一下,对工作人员说:“手滑了,抱歉。”
周围看热闹的选手倒吸气,手滑到什么程度才能把一盘菜从头顶上倒下去。
苏泽脸色阴沉,偏偏贺随摆出一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理所当然,非常规问题采取非常规手段解决,没有任何毛病。
败就败在没料到他那么刚,不顾其他人的想法硬来。
气氛僵持许久,工作人员中途接到一通电话,脸色变了变赶忙走到贺随身边低头哈腰赔罪:“抱歉啊贺队长,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节目总得有看点。”
贺随意味深长睨他,找不到看点就开始搞特殊对待,必须有个人拉出来当靶子,于是他成了他们看中的又圆又容易击中的靶。
不过不清楚是谁把贺随被特殊对待拉出去强行体检的视频录像交到姜别手里,姜别又转交到贺家人手里,赞助商爸爸不能拉下脸面与组委会公开抗衡,但贺随那个老父亲就一样了。
事情没闹大,组委会的代表亲自出面给贺随赔不是。
Eve奚落道:“一个个当是京剧变脸吗,这是道歉就能完事的?小心人家告你侵犯名誉!”
苏泽摆弄头上蘸着的香菜和葱花,助理帮他清理,姜稚月凉凉开口提醒:“苏老师,左边还有根菜叶。”
一场闹剧结束,贺随简单点了两样菜请服务员送到房间。拉着姜稚月的手离开视线聚集地,经过吃瓜群众的身旁,那人小声询问:“蒋冲服药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五年前铁板钉钉的事实,组委会多留意几分有什么不对。”
“看来FIO的后台挺大,组委会怎么会主动道歉。”
……
姜稚月站定,松开贺随的手走到他们面前,“上学的时候老师也难免有打错分的情况,比赛裁判也有错判的例子,事实也有可能是谬论。”
“另外,人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和后台大小没关系。”
几个飞鹰队的成员面面相觑,姜稚月的长相不算占优势,软糯甜妹的五官让人觉得很好起伏,然而她细软的声线一旦绷紧,有种难以言明的压迫感。
贺随站在女孩身后,略垂眸,视野里是她瘦削的脊背。
明明弱不禁风,偏要挡在他面前保护他。
说完这番话,姜稚月堵在心里的火消去大半,重新回到贺随身边,平静说:“我们走吧。”
回到房间的途中,贺随没和她说一句话,长时间的静默令她有些无所适从。他刷卡开门的空隙,姜稚月从身后抱住他,亲昵地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脊背,“随宝,我知道你生气,你别憋着——我陪你去健身房打沙袋?”
贺随推开门,另一只手拉住身后的人,顺势将她抵在玄关的墙上。
走廊的感应灯亮起,深深浅浅的光线擦过他凌厉的下颌线,给他的侧脸铺上一层浅淡的光晕。他俯身,下巴抵住她的肩窝,“小朋友。”
姜稚月任由他抱着,低低开口嗯了句,“我在呢。”
贺随低声闷出笑,抬头时黑眼清亮无比,“谢谢你喜欢我。”
原来没有生闷气呀,姜稚月暗自想,提起的心缓缓落下,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那我,是不是要客气地奉承一句‘不用谢,因为我也喜欢你’之类的?”
贺随看着她,眸光渐深。垂头与她越靠越近,气息交织之际,一阵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服务员恭敬道:“先生,您点的餐到了。”
姜稚月舔了下唇角,有什么能比情正浓时被第三者打断还要刺激,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贺随皱起的眉心,“等晚上我们再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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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任务程序简单但量大,姜稚月和两个男MC坐在主看台,通过导播屏观看每位选手的训练情况。FIO与飞鹰队一起使用赛场2,贺随戴好安全设施便跨上车,单脚撑着地面,黑白色的队服在一众小彩虹里格外乍眼。
他刚出现在赛道起点,姜稚月的眼睛就挪不开了。
Eve摸着下巴感叹:“别说,小贺穿上这身衣服真的帅的一笔。”
贺随一共跑了三圈,速度位列中等,飞鹰队的队长跑的快,势必要占得先机以及舆论导向。他的目的很明显,效果收获颇丰。
其他赛区的选手被吸引过来,趴在围栏上观看他们的跑圈。
贺随不紧不慢跟着飞鹰队的队长,过圈的时候可以超过他,但他却选择降速,落后两秒钟冲过终点。
终点处的机器记录的都是初赛时的数据,自动播报对比结果,其他人均是正增长,唯独贺随出现个负数。
飞鹰队的队长睇过来个【你不行】的眼神,嘴上的话却是好听:“小贺,初赛到现在没训练吗?”
贺随摘下头盔,顺势捋起额前的碎发,忽略掉他话语里的挑衅,一言不发停好车,走到机器旁打开回放。
趴在栏杆上的那些选手小声议论,今早上要姜稚月联系方式的那位小声嘀咕:“速度不咋地,人倒是狂的很。”
小岛上太阳落得早,日暮渐沉,海平面被落日染上橘黄色的光晕,下午的训练结束。
姜稚月记了三页纸,离开导播室前扔给Eve:“大叔请你善待我的本子!”
出了导播室,她联系贺随,准备和他一起吃晚饭。没走出两步,便听见旁边经过的小黄毛笑着说:“我看见苏泽和FIO的贺随约酒了,上午那事该不会是他们自导自演想寻找热度吧?”
姜稚月撇嘴,看来是下午的训练不够累,还有心情臆想。
她停在训练场的正门前,手里握着手机,打上第二条消息,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两道身影。
贺随果然和苏泽在一起,两人不紧不慢走向侧门。侧门有直通海岸的小路,海岸旁边是岛上娱乐场所的聚集地。
男生的友情真的可以一瞬间修补
太不可思议了。
姜稚月抬脚跟上去,穿过侧门,一路来到酒吧门口。苏泽没跟进门,贺随进店买了两瓶酒回来,两个大老爷们赤脚坐在沙滩上,一起看落日余晖好不壮丽。
苏泽给贺随倒酒,“叫我出来有事?”
贺随懒散睇他,“有事。”
他从口袋里掏出蒋冲当年的体检报告,展开递过去。苏泽和蒋冲确实是好兄弟,苏泽对蒋冲服药也确实耿耿于怀,所以借着组委会的威势顺道打压蒋冲这位外甥的嚣张气焰,顺便警醒他千万别做同样的事。
本以为贺随约自己出来是暴揍他一顿,结果他们俩竟然安然无恙喝起酒来。
体检单上标明的各项数据全部在正常范围内,【麻.黄碱】的含量比组委会公布的数据少了十倍。
苏泽拧眉,试图探查这份报告单的真伪,“这是真的体检单?”
贺随点头,“当年有人篡改报告单。”
苏泽沉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平静的眼底波澜荡漾,一时间不知如何相信事实。
“帮我查一次。”贺随给他倒酒,眸中锋芒不加掩饰,“我就不计较你今天的所作所为。”
“……”苏泽笑了笑,“你那小女朋友的事也一笔勾销?”
贺随沉声,唇角勾出弧度,硬邦邦回应:“想得美。”
他们谈了多久,姜稚月就在后面蹲了多久,久到小腿发麻。她慢吞吞移动两步到他们后面,小声问:“你们还要聊多久啊?”
彼时天光暗沉,她神不知鬼不觉到人身后,苏泽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贺随听出是她的声音,反应不算太大。看了眼时间,该回去了。
姜稚月站在原地不动,稍微移动脚步就好像有无数只小蚂蚁爬过脚心。她可怜兮兮抓住贺随的衣角,“随宝,腿麻了。”
贺随侧目,视线在她脸上掠过,轻飘飘移至她打软的小腿上。随即弯腰,单手揽住她的腿弯,轻松将人抱起。
苏泽手肘抵在膝盖,保持坐立的姿势仰头看他们,“贺队,需不需要我给你女朋友道个歉?”
现在才想起来道歉?晚了。
姜稚月挽着贺随的脖颈,颇有种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架势,“对不起,不接受口头道歉。”
作者有话要说:小稚:谁是狗!!!!
第66章甜度66%
贺随直接抱着她回房间,一路上没碰见几个人。姜稚月怕被认出来,脑袋死死藏在他怀里,到电梯里面才敢扒着他的肩膀露出眼睛看,“还好没人。”
她长吁一口气,“好了,放我下来吧。”
贺随垂眸对上她的眼,启唇间有股淡淡的酒味儿,“腿不麻了?”
姜稚月突然不想下来了,拉住他的脖颈有凑近了些,“你喝的什么酒,挺好闻的。”
贺随意兴盎然补充:“也挺好喝,你要尝尝吗?”
姜稚月是有点生气的,苏泽那么对待他,放谁身上都要找机会暴揍一顿。但贺随云淡风轻的模样丝毫不像寻仇的,客客气气地请他喝酒,到最后竟然冰释前嫌一笑泯恩仇。
她心里窝的火还没消,“不尝,我要回房间了。”
电梯门打开,贺随没动作,姜稚月敏锐的闻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挣扎着从他身上下来。
结果电梯门合住,她依旧稳稳当当呆在他怀里。
姜稚月伸手捏住他的脸,“我们到了,快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