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静谧异常,中军帐内,定南王殷泽端将帐外两人的对话听得真切,于是将少年唤入帐中。
“你是太子殿下什么人有何事来见本王”殷宸宇之事在齐国上下俱都认为他已被燕国祭旗,现在他的手下突然出来在此,殷泽端亦是一惊。
“我是殿下的近侍,唤名天彤,这是殿下让我转交给王爷您”天彤说着,恭敬地递上一封密信和一块玉佩。
玉佩质地纯正,通透而无杂色,做工却甚是粗糙,细细看起来,还有刻刀雕刻的深浅不一的痕迹,如此玉佩,殷泽端看在眼里却突然泛醇起泪花,随即打开密信,幕入眼睑的是一行行清秀而刚劲有力的字,字迹清晰沉稳,并不像急切写就,殷泽端疑惑,皱了皱眉,只见信上写道:
定南王皇叔见信安吾乃晚辈殷宸宇,虽未与皇叔相交,早年却在父皇处听得皇叔诸多事迹,想是皇叔与父皇感情至深,以至于皇叔您远封藩地父皇也对您念念不忘,您送予的玉佩更是贴身收藏,晚辈每见父皇抚摸此玉,都是眼含热泪,唏嘘不已。
晚辈知陛下野心,齐燕两国之战,势必难免,晚辈质在燕国,两邦相杀,晚辈定难逃死劫,此生无为,晚辈心有不甘,而陛下为政十数年,任用党羽,残害忠良,以致朝内忠义之士凤毛麟角,却腐败之风盛行,甚至多处要职掌握在陛下外戚手中,想必皇叔对此亦是深恶痛绝却无力反转。如此下去,齐国如蚁穴溃堤,必不久矣皇叔聪慧,心如明镜,晚辈如今,只希望皇叔不要助纣为虐,为齐国谋一后路,也为万民谋一生路
密信洋洋洒洒一大篇,无非都是在规劝殷泽端审时度势,不要为虎作伥,让人看着,不禁感慨,殷宸宇自身不保却心系万民,如此高义本可成为一代明君,却过早地成为政治博弈的牺牲品,不由叫人扼腕。
看完密信,殷泽端思忖片刻,然后看向天彤,“是谁让你来的皇侄已殁,你此行何义”
“殿下以前曾言,定南王您一身正气,是我齐国如今难得的好王爷,而王爷您和先王的渊源,让殿下泪目,殿下曾预测齐燕开战将会发生的数种局面,而王爷您目前困境,正是殿下预测其一,殿下嘱咐在下,如王爷遇险,定要前往为王爷解困,也算是报当年亁正殿为护殿下不俱得罪陛下之恩”天彤所言,句句嵌理,殷泽端一时无法反驳,“皇侄如此有心,身为长辈却任由其为质他国十数载,孤苦伶仃而死于非命,本王实在无颜以对”说着,想了想,又皱眉而道:“皇侄能算到如今种种,为何却不为自己早作打算,以致死于非命都束手无策”
“殿下如何不为自己打算,只是,殿下曾言,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他无权无势又能如何,又能逃往何处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反而不如淡然赴死,也能为自己换得一世怜悯,也让陛下坐实弑兄夺位,将皇室正统赶尽杀绝的恶名”
“噢如此”殷泽端扶额,如今状况,虽未道破,自己已是自身难保。对殷泽端来说,殷宸宇这封密信来得似乎晚了一些。
见殷泽端皱眉犹豫,天彤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是否听闻殿下与燕国的昊月王爷之事”
殷泽端并不震惊,而是缓缓而道:“听过,只是这种关系想必是各取所需,并未深想,不知你此时提起这个是有何意”
“殿下曾言,如王爷有不得解的困境,可寻昊月王爷,他手握重兵,在燕国也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他网开一面,王爷您想脱困并非难事”目前的局势明眼人俱人看得出来,天彤说着,并不忌讳。
“皇侄是不是尚在人世”对局势掌控得如此精准,如是之前预测,实难说得过去。
“小人也是听令行事,殿下被当众祭旗,齐、燕两国有目共暏,其它是否有隐情,小人的身份底微,实在不知所以,请恕小人无理”天彤说着,微微垂首,言语谦卑得礼,殷泽端也挑不出所以,于是微微叹了一口气,“我如今确实是陷入困局,前进不得,后退无路但昊月王爷虽手握重兵,却非此战领将,就算我有求于他,或许也未必管用”
“王爷可信得过小人”天彤抬目,挑了挑眉,“王爷之困迫在眉睫,如不想困死于此,何不铤而走险,相信在下,或许能绝地回圜,毕竟二十多万人,这都是我齐国的子民,能为民谋福,也不失为流芳百世的美名”知道殷泽端极重名声,天彤于是而道。
听着,殷泽端沉思良久,天彤也并不着急,当然,此时,他可算一外人,并没有着急的必要,倒是殷泽端,身后的二十万齐军因为粮道被截,即将面临断粮,如不尽快解决,后果定难以预料。
如此,殷泽端抬头看了一眼帐中独坐的天彤,因为是太子近侍,他的样貌画像之前就已见过,但行为处事却比自己密报得来的周全许多,而此时闲暇不经意透露的好奇心性又与自己了解颇为接近,此时,如果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大可不必大纲周章,想着,殷泽端又道:“你来此见我,只告诉我昊月王爷可以信任,却没有说如何解决此事,以我的了解,他目前尚在匈奴边境,离此千里,恐鞭长莫及”
“这个王爷不必担心,王爷可修书于我,我有办法交给昊月王爷,但是,殿下之意,殷安泽多行不义,必不得善终,此事之后,希望王爷携领府兵退回藩地并且遣散其它齐军,不知这个条件,王爷是否能答应”
“殿下之意”殷泽端皱了皱眉,疑惑而道。
听着,天彤暗自一惊,自己也是没有经验,无意说漏了嘴,但转念一想,殷泽端被困于此,就是一步死棋,他如果不接受,想必溪玥和燕军对他也不会手软,想着,又道:“陛下对他步步紧逼,他怨恨已久,痛恨之意常常溢于言表。”天彤略加解释,虽显生硬,殷泽端却也没再继续纠结,而是道:“就我目前困境,要想保这二十万众,似乎也只有尔等这一条路”
“那王爷是同意在下牵线”天彤毕竟年轻,略显急躁,“此事宜早不宜迟王爷,您现在是要修书吗”
如果换作往日,看对方如此急躁,无论如何都要晾他一晾,可现在,二十万人被困于此,且粮草无几,“民以食为天”,随时都会发生或是投诚燕国,所以,不管对方如何,开出什么条件,殷泽端都必须接受,于是,闷闷地应了一声,随后,笔走游龙,不失片刻便写好,交给天彤,“说实在的,我虽是不得已而为之,但也因此解脱,说真的,我早已厌倦了这种明里打打杀杀,暗地里却还要提防来自四面八方的“暗器””
天彤接过密信,挪揄地看着殷泽端,眼里带着欣慰,“王爷您放心,小人就算拼了命也会将此物安全送至昊月王爷处”说完,收起密信,朝殷泽端点了点头,随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