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四十六点蜜(1 / 2)

蜜宠娇娇妻 千金扇 8808 字 2019-09-18

信阳城的冬天绵长寒冷,入了春后天气虽然很快回暖,但常常却是乍暖还寒。

临近惊蛰的这些日子里,信阳城里各大医馆进进出出的人日益增多,直到城中最大一家医馆——妙春堂里几个连咳多日、浑身起疹的病人高烧不退而亡以后,人们终于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冬伤于寒,春必病温。

连日阴雨不开,关于春瘟的消息不胫而走,满城百姓人人自危,多闭门不出,昔日繁华热闹的信阳城一时之间竟在泱泱春日里呈现出一派萧索。

许是用药吃药的人多了,用来消解涩味的果脯生意反而在这萧索的日子里兴旺起来。然而,正当店里生意繁忙的时候,孟桢之前招来的两个伙计却病倒了,半大不小的铺子所有的活都落在了他一人的肩上。

胡氏和孟海听说后,提出要进城来帮忙,被孟桢直接拒绝了。如今春瘟的疫情尚未完全被控制,孟桢可不敢让二老进城来。

这一日傍晚时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孟桢舒了下身腰,望望还没有暗下去的天色,他索性锁好店门,轻车熟路地往林府所在的那条街走去。

林家的大门依旧紧紧闭着,一如前几日一样。

孟桢皱皱眉头,想到莲枝已经好些天没有再给他传来一丝半点的关于林婉宜的消息,心中总是有些隐隐的不安。

然而,在林府对面的小巷口踱了几个来回,他无意间再抬头望过去时却看见林府的侧门被打开,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背着个药箱从门内慢吞吞地走出来。

老者踽踽步下台阶,绕过林府门口的石狮子以后才停下脚步,摇头长叹了一声。只是等他想要再次迈步离开时却被人按住了肩膀。

林府对面的小巷里,胡须花白的老大夫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药箱,一脸警惕地看向面前背墙而立又紧紧绷着脸的孟桢,“你干什么,我可没钱给你!”

没去计较自己被误会成当街打劫的恶人,孟桢开门见山地问老大夫道:“林家,是有谁生病了吗?”

许是瞧出他没有恶意,老大夫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却并不急着回答他,反而询问道,“公子跟林家沾亲?”

孟桢摇头。

“那带故?”老大夫又问。

依旧摇头。

见此,作为一个大夫的原则让老大夫一时间忘了先前的害怕,但见他肃着一张脸,神色无比认真的道:“既然不沾亲带故,老朽就不能说给你听了。”

孟桢皱起眉,默了一下,道:“其实不瞒您,我跟林家那位失踪多年的大少爷有点子渊源,这不他不方便家来,我就代为关照一下嘛。”

林家有位离家多年而杳无音讯的大少爷,这在信阳城里本就不是秘密,说起来老大夫还算是林家旧事的知情人,这会儿听他如此说,目光里顿时就带了点儿审视的意味。

孟桢好脾气地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仿佛确定了孟桢的确不是怀揣恶意的人,老大夫才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徐徐开口道,声音里掺着些许的沉重,“唉,你如果真认识林大公子,还是给他捎个信,能回来还是早些回家来吧。不然来日少不得得后悔……”

“难道是林老爷……”

老大夫摇摇头,“是林大姑娘。唉,这场春瘟虽然蔓延得不算广,可也来势汹汹,这林大姑娘不小心吹风受了寒,竟诱发了麻疹,瞧着不大好呢……”

老大夫依旧絮絮地说着什么,但一切的声音落在孟桢的耳中却只剩下了“嗡嗡嗡”,脑海里只回响着“林姑娘瞧着不大好呢”这一句话。

孟桢见过店里两个伙计染上春瘟时的模样,也见过店铺隔壁的隔壁住着的那户人家男人因为春瘟死去的惨状,一想到林婉宜此刻可能也承受着同样的痛苦,可能随时会……他蓦地站直了身子,转身就往林家的方向走去。只是他还没走出小巷就被老大夫喊住了。

老大夫边捋着胡须走到步子僵住的孟桢身边,边对他道:“小伙子,该着急的人是林家的大公子。”

孟桢看向他,老大夫却摇摇头漫步离开,边走还边道:“现在的年轻人呐……”

老大夫的声音在瑟瑟的晚风中被吹散,孟桢看向林府紧闭的大门,双手慢慢地握成拳。

三月初的夜色沉沉如水,静静地席卷整座信阳城。林家宅院里静悄悄的,夜风偶尔拂过的时候,回廊和屋檐下悬着的灯被吹得一晃一晃,那微弱的灯火光亮却照得树影花影婆娑。

秋水居里,莲枝端了凉透的水从屋里出来,走到靠近院墙的地方准备泼掉。可是当她刚刚抬起胳膊的刹那,头顶忽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沙沙声。院墙边栽着一棵梨树,这般时节正当枝繁叶茂,可莲枝知道,头顶的沙沙声并不是风吹枝动的动静。

“……”

莲枝缩了缩脖子,双手和双腿不由同时抖了起来。

顾不上把盆里的水泼出去,莲枝飞快地转过身,正准备拔腿就跑时,便听到一个被刻意压低的声音从梨树枝头传来。

“莲枝姑娘,是我。”

莲枝一愣,又转回来。

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男人,莲枝眨眨眼睛,惊讶道:“孟公子?”

站在卧室的门口,莲枝抿了抿唇,板着一张小脸认真地与一脸焦急的男人道:“孟公子,你该知道,姑娘她的病可是会传染的,你真的要进去吗?”

孟桢看她一眼,淡声道:“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莲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缓缓地舒展开了眉头,轻声道:“也不枉我不顾规矩放你进来了。”

言罢侧开一步,伸手掀开月色帘幔。

冲莲枝轻轻地点了下头,孟桢抬步走进卧室。

林婉宜的闺房布置得十分素净,除了一架苏绣兰花绣屏和香木梳妆台外,只有一张黄梨木拔步床。此时,鹅黄色的床帐被银钩勾起,孟桢一眼望过去,便看到自己日思夜念的小姑娘安安静静地躺在踏上,俏脸苍白,美目紧合,她睡得并不安稳,一双秀气的黛眉也皱得紧紧的。

孟桢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床前,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那张明显清减了的小脸上。

莲枝换了热水进来,把手巾打湿,转身,正准备往床边去,面前就突然多了一只大手。楞楞地看着孟桢抽走自己手里的巾布,然后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为床上的人儿擦拭,神色无比认真,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虔诚。

莲枝盯着看了一会儿,轻声开口道:“其实姑娘已经病了大半个月。前几次你来时,姑娘特意叮嘱过,让我不要告诉你。”林婉宜知道,孟桢如今做的生意才刚刚起步,正当劳心劳力时候,她不想让他分神,也以为只是寻常小病小痛,所以最近半月来,当孟桢隔墙来“看”她时,一直只让小丫鬟去周旋。

孟桢紧紧地抿住了唇,半晌,伸手握住小姑娘软软的手。

“婉婉……”

随着他一声低唤溢出唇齿间,被他裹在手心里的小手却轻轻地动了一下,幅度轻微,但孟桢还是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不由猛地朝小姑娘的脸上看去。

鸦青色的如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微微地颤了几颤,林婉宜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缓缓地扭头,缓慢清明的眸在一刹那直直地撞进一双幽深如潭的眼。

轻轻地翕了翕唇,林婉宜缓缓地牵了下唇角,“你怎么来了?”

夜半闺房里多了个大男人,明明是极其不合规矩的荒唐事,可林婉宜却出奇的坦然。昏昏沉沉病了大半月,每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在那短暂的清醒里,她最常想起的,不是血浓于水的父兄,也不是远在江南的亲人,而是曾经多次紧紧护住自己的宽厚胸膛和给人无尽安全感的高大背影,是会在翠竹林边一脸认真说欢喜、会掏空心思找来各种新奇小玩意给自己解闷的男人。

外头关于春瘟害死人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饶是林修儒下令不许府里人嚼舌根,可林婉宜多多少少也猜到自己这一病或许跟从前不一样。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会面对的,林婉宜不害怕,可她却后悔,后悔从始至终没有正视自己的心,没有跟那个单纯而简单的喜欢着自己的男人说出自己心声。

她轻轻地动了一下手指,在裹着自己手的掌心里轻轻地挠了一下,唤回面前这个男人仿若飞远的神思。

看向小姑娘清亮的眼眸,孟桢抿了下唇,直言说了,末了却轻声问她道:“如果不是大夫跟我说了,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一直瞒着我?”

“我不想你担心的。我知道,你现在很辛苦。”薛斐能帮他盘铺子,但至于其他却只能靠孟桢自己,而孟桢又是第一回做生意,要面对的难处绝对不少。林婉宜不想他分心,更不想他为自己担心,甚至她有想过,自己淡了与他的往来,等她不幸有个万一的时候,他可以少一点伤心。

小姑娘的心思很好懂,孟桢一眼便看破了她的心思。眸色在瞬时幽沉下来,微微加重手中的力道,紧紧地握住那只柔软的小手,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半晌方声音沉沉地道:“我以为姑娘知道,我如今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他从不奢求荣华富贵,也没什么宏图壮志,所图所求,不过是想给心爱的姑娘撑起一片无虞的天,给予她足够的安宁。遇上林婉宜,确定她就是自己想要的那个人,孟桢早把她当成生命里的一部分,不可剥离,融入骨血。

林婉宜眼帘微垂,静默不语。

孟桢牵起她的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颊边,一双凤目满含柔情地盯着她瞧,他道:“婉婉,不管什么时候,我都在。”

“别怕,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林婉宜的脸被他盯得发热,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浮现出浅浅的粉色,她轻轻地“嗯”了声,“我不怕的。”

一时间,两个人双目相对,却都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

所有心意在脉脉相视之间无声的传递,有些话无须言说。

屋外传来隐隐的打更声,注意到孟桢眼下淡淡的青色,林婉宜柔声道:“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回罢。”

孟桢颔首,但半天也没有动作,等见她疑惑地望过来时,他方道:“你睡了,我就走。”

林婉宜难得神思清明,这会儿半点儿睡意也没有。可她没敢与孟桢说,怕他真的一直待着不走,回头离开会被早起的下人发现。于是听了孟桢的话,她便闭上了眼睛,说道:“嗯,我睡了。”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笑,林婉宜听到孟桢起身时衣衫摩擦的动静,正当她以为他要离开的时候便感到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气近了,旋即额上一热,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贴了上来。

意识到那是什么以后,林婉宜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原本就微烫的身子愈发滚烫起来,整个人仿佛要烧起来一般。

掩在被子下的手紧张地握成拳,她努力地闭紧了眼。

孟桢深深地看了眼小姑娘,转身出去,攀着院子里的梨树依旧翻了墙去。站在花墙外,后背紧紧地靠在墙壁上,孟桢勾起的嘴角一寸一寸的压了下去,忧色慢慢地爬上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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