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展开,有着五十尺之多,托盘也足以容纳下一只成年牡马的黑铁天平突兀地动了,它迅速地向一侧倾斜,快得几乎让人无法看清,就像是它原本就是这么一个不平衡的状态。
伯德温跪伏在那里,他的眼睛最初是明亮的,即便实在黑暗之中,但那双明亮的眼睛随着天平的倾侧同样快速地黯淡了下去,他不甘心地俯下身体,用满是血痕的手指一点点地摸索着天平托盘垂下的一侧,那里没有碎片,只有他的罪,他从未以为过他的祭献可以一次赎清所有的罪过,但最少,最少可以有那么一点,哪怕是一道缝隙也好,但托盘就像是与地面焊接在了一起那样,没有缝隙,没有缝隙,没有缝隙主任牧师可以看到,那个可怜的男人,甚至伸出舌头,用敏锐的舌尖去触碰他曾经摸索过的地方,但没有。
伯德温喘息着,他的胸膛紧贴着地面,面颊靠着冰冷的黑铁,“我为什么要信仰你”他怨恨地说,完全不去顾及骤然变得灼热的天平,他先是在心里说,然后喃喃自语,之后是小声地咕哝:“我为什么要信仰泰尔”他说,而后回答自己,“因为我爱我的养父,他希望我能够和他一样成为泰尔的追随者,所以我就去做了我完成了需要成为一个泰尔骑士所要做到的每一件事情,二十年,我从未违背过教义中的每一条,我恪尽职守,履职尽责,爱护我的子民,忠诚于我的国王,面对兽人的时候,我从未恐惧与退缩,我爱我的妻子,珍重彼此之间的情感与过往,在我们的婚约名存实亡的时候,我甚至没有碰触过任何一个除她之外的女性”
他一边说,一边突然觉得身体变得轻松起来了,天平的灼热就像是不曾存在似的那样骤然消失,重新恢复到原先的冰冷坚硬,伯德温缓慢地站了起来,他看向被抬高到他胸膛位置的托盘,“我曾经那样地尊崇您,泰尔,我以为您会看到我,看到我的纯洁与虔诚,但您没有,”他怨恨地低声喊道:“您没有,您是那样的吝啬,您没有保护我的养父,您看着他蒙受耻辱,被迫承认一个与他毫无血缘关系,却是他不贞的妻子娩下的非婚生子为嫡长子,又让他在无穷无尽的战争中耗尽了心血凄凉地死去,除了一个养子之外,甚至没有人可以继承他的领地与姓氏。而我呢,你也没有爱过我,”伯德温一把从托盘中拿走了所有的符文,现在,他已经能够站立起来了,他的声音也变得响亮,“您对我不屑一顾。是的,您无视于我用生命与苦痛为您博下的荣光,功勋,也无视于我充满了感激之情奉上的祭献,您没有保护我的荣誉,也没有维护我的婚姻,拯救我的妻子,您看着阴谋在黑暗中酿造与生成,却不愿意给我一点提醒,您任由他人让我蒙受了肮脏的罪名,在我即将滑入深渊的时候,您无动于衷,而我身在泥沼之中的时候,您却不介意给我加上更为沉重的枷锁”
“您是个怎么样的神祗呢泰尔,”伯德温喊道:“看看吧,看看您所做的一切,不,泰尔,您并不公正,也不正义,您只是一个虚伪的小人”
泰尔的骑士们当然听到了,还有那些从睡梦中惊醒的牧师,但主任牧师只是站在那里,没有人可以越过那条无影无踪的界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的神情也从愤怒变作了悲哀,一些骑士低下头去,他们听到了泰尔的叹息,灼热的眼泪从他们的眼眶中流了出来,今天他们看到了堕落与绝望,活生生的,是那样的详尽与真切,恐惧笼罩在他们的心间,他们以后或许还要面对很多的事情,但伯德温将会是他们心路上最为沉重的一座罪碑。
“我不再信仰你了。泰尔。”
伯德温最后说,他转过身,踉踉跄跄地走开了,他的前路一片黑暗。
第五百八十五章新城6
李奥娜并不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些什么,但她能够发现伯德温似乎又是那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了,他不再愁眉不展,忧心忡忡,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嫉恨与敌意。
他仍然不太涉足政务,但他也会在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帮助李奥娜稳固他们的统治在葛兰与他们成为敌人之后,犹如溃散的毒瘤那样分布在诺曼的每个角落的盗贼公会可以说是一下子失去了控制,精悍的盗贼与刺客们遵循葛兰的命令将自己隐蔽了起来,而他们的弟子与学徒却被释放了出去,他们就像是生长在原野上的荆棘,在阴暗之中肆意地蔓延伸展,由于兽人的肆虐而变得薄弱的庄园与城市们成了他们妄为的乐园,诺曼的民众,还未来得及脱下悼念亲人的灰袍,就不得不面对来自于人类的恶行。伯德温将他的骑士们召集了起来,先从王都周边的城市与领地开始,而后一步步地拓展出去,他在这些悲哀的土地上施行最为严苛的法令当然,他已经是高地诺曼的王了,他是有着权力的,他和他的骑士们就是法庭和审判所,所经之处,不单单是黑暗中的产物,就连连一些渎职或是过于贪婪的领主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有些大臣有所不安,因为新王的威望无疑再一次得到了提高,但李奥娜对于他们的劝诫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那么你们希望我怎么做呢”王后问道:“把他拘禁在狭小的王都之中吗但我记得,”她淘气地拿起一封信件,“你们看到他坐在我身边,翻阅我签署的文件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一个即将吞下整个高地诺曼的魔鬼,”说到这里,她的神色略微严肃了一点:“你们应该记得,高地诺曼的王并不是我,而是伯德温,我只是得到了他的同意,代为管理他的朝廷和臣子而已。”
“但那是因为您那时候贵体不虞,”一个莽撞的年轻爵爷忍不住喊了出来:“但是您现在已经恢复康健了啊。”
“然后呢,”李奥娜说:“让我重新从伯德温手中取回国王的冠冕吗”她在看到有几个臣子露出了“也不是不可以啊”的神情时,心中不由得一阵气恼,她知道这些大臣们始终鄙夷着伯德不够纯净的血脉,她也知道,就连他们的两个孩子,也不免受到波及,就像是一些贵人的妻子们前来谒见她,看到了两个健康活泼的小王子,她们总是会暗中叹息,叹息些什么呢固然,对于高地诺曼人来说,两个强壮的王位继承人简直就是上天赐予诺曼的珍宝,但如果没有卑微的血统掺杂其中就好了,甚至有人提起约翰王的臆想他曾经想要和自己的侄女缔结婚约,想到这个,李奥娜就感到一阵恶心,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需要与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同床共枕,只是为了娩下一个让他们认为血统纯净的孩子。
或许有那么一天,她或许会将这些人全都投入到父亲的监牢中,就是他曾经带着李奥娜去看过的那些,但李奥娜又总是犹豫不决,毕竟这些人对于高地诺曼来说,仍然称得上是必须的支柱,或者可以把他们交给自己的孩子“诸位,”李奥娜说道:“无论您们是如何想的,但我必须要说,我并没有再一次替迭王位的意愿。”她微笑着,但面容威严,让大臣们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她的父亲,诺曼的老王,他在铁王座上坐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必须战战兢兢,俯首听命,他们也意识到自己正在染指一个国王,或是女王的权力,企图让她按照自己的话去做,不管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这都称得上是一个危险的举动,李奥娜虽然带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