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溪倒也乖巧,就道:“那我们就把东西取了送华亭县去。”
李彦直安排好了海外之事后轻装上路,只带了义久随行伺候。周文豹作贴身护卫,付远带了一队人马押送货物在后面跟着,却又不在一起食宿,如此迤逦上京。
沙勿略从南面来时,李彦直已离开了月港,他便无法去见这位李孝廉,不过在澎湖他却顺利找到了希拉里,希拉里见到了他又是高兴,又是心虚,引了神父去见李介。
李彦直既走。海外便以李介为首。他是一条直来直去的好汉,见是希拉里带来的人,便很礼貌地接见了。
沙勿略仔细观察眼前这个李老爷,听说他是李孝廉地哥哥。眼下代理着李家在海外的所有事务,便有心在他这里打开一个缺口。因向他陈说天主的真理。
这天主的真理。希拉里平日也多向李介讲过,当时李彦直在场,李介最信他弟弟,见弟弟一笑置之,心里也就不怎么当他回事。他有了这先入为主的观念,便任沙勿略说得舌绽莲花也不为所动,只道:“你来迟了,若遇到我弟弟。这些话可以和他说。他喜欢和人辩这个。”
沙勿略微笑着说:“主的真理,谁都能懂的。关键是你要放开怀抱。让主进入你的心。”
李介却道:“可希拉里跟我弟弟说了后,我弟弟却没受洗信教啊。我信我弟弟,所以我想他既没受洗,一定有他的道理。”
沙勿略无法,心想这人可真执拗得紧,要说服他看来还真得从先说服那个李孝廉,只好暂时作罢。
李介便派人送他去休息。澎湖此时已有好一座澎湖书院,希拉里就住在那里,向学生传授欧洲语言,李彦直还给她拨了一个屋子,让她在那里供奉耶稣,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教堂。李介对沙勿略说:“你要是肯留在澎湖,可以在那里教书。”
沙勿略学识渊博,非希拉里可比,李彦直若是和他相见一定会很高兴,因为这个传教士肚子里有一整套地欧洲哲学理论,还懂得许多李彦直也未涉及地科学知识,又和欧洲教育界有密切的联系,人脉颇为丰厚,若他肯致力于科学教育,或者竟能把欧洲当时的教会大学体制在澎湖给复制一所出来,可惜他志不在此,满心想的只是传教。那一肚子科学知识,在他看来不过是传教时可以用上地东西罢了。
既然走不通上层路线,沙勿略便想向下层入手,第二天便跑到海边,向往来民众传教,此时他还不会华语,站在那里大声宣教,得由希拉里来作翻译,也有些水手、商人听见便听住了。
陈羽霆此时正为海禁未开、贼寇为患、国事日坏而心中忧愁,偶尔经过,听沙勿略正在开导一个蚀本的商人,听他说道:“你是因为自己地善良而被欺骗,但你地义行主已经看在眼里。你丧失的只是现世的财富,但神的天平上,你的义却增加了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抱坏一颗义心,人生的道路就会像黎明的光,越照越明,直到中午”
后半句把陈羽霆听得心动,便上前道:“我心里抱着公义,可为何我的心境却是一片阴霾”
希拉里看见了他,有些诧异,但还是给他做了翻译。
沙勿略没有犹豫,便道:“那是因为你地心还没有放开,你还没有真正地相信自己地正义所以你才在为成败而忧愁。记住孩子,不要为明日的事情而忧愁,因为明日将发生什么事情,你尚且不能知道呢。”
陈羽霆道:“那怎么样才能放开自己地心胸呢”
沙勿略道:“要放开自己的心胸,首先就不能太过依赖自己的聪明和力量。”
陈羽霆问:“这是何解”
沙勿略道:“你认为你的聪明能够洞察一切世事吗你认为自己的力量能够主宰一切世事吗”
陈羽霆失笑道:“那当然不可能。”
“是啊。”沙勿略道:“可是你却是凭着你的聪明的指引在做事,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在做事,但因为你无法洞察一切世事,又无法主宰一切世事,所以你常常会有想不通的时候。并因此而苦恼,所以你常常有做不到的时候,并因此而失落。你地心都是这些苦恼和失落,当然就充满了阴霾。”
陈羽霆又问:“那该怎么解决呢”
沙勿略道:“既然你已经找到了问题的症结,就应该已经知道药方了才对要想解决你的迷惘,就要找到一个能指引你的人,要想不再失落,便得寻求一种依靠。”
“指引的人依靠”陈羽霆喃喃自语了一会,道:“我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的。”
沙勿略便问事谁,陈羽霆是就是李孝廉。沙勿略问道:“既然如此。他解决了你的迷惘没有他让你不再失落没有”
陈羽霆摇了摇头,说道:“他给我解决了很多问题,不过,还是有一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其实有一些困惑,他也和我一样迷惘。”
沙勿略笑了笑。道:“可怜的孩子。这么说来,这位李孝廉也不是全知全能了”
陈羽霆苦笑道:“当然不是。”
“这就对了。”沙勿略道:“他自己也有迷惘,自己也有困惑,怎么能够解决你的迷惘,解决你的困惑,做你信仰上地依靠呢”
陈羽霆听得呆了,问道:“可除了他,还能有什么人能为我解决迷惘、提供依靠呢”
“没有人。孩子。没有人”沙勿略说:“没有人是全知全能地,所以没有人能彻底解决你的迷惘。也没有人能为你提供真正依靠。”
陈羽霆微感失望:“这么说我的烦恼还是没法解决。”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