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张黄sè绸缎上,只有凤,没有龙
“这是盛宣怀给你的”周宪章问道。
盛大年立正说道:“是的,是他亲手交给我的,而且,他反复交待,必须由我亲自交到师长的手里,不能交给其他任何人”
周宪章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瑞士原装进口的怀表,指针滴滴嗒嗒走着。
周宪章小心地拿起怀表,却见怀表的下面,还有一张折叠成四四方方的白绢。
周宪章拿起白卷,捧在手里,轻轻展开,借着月光望去,白绢上是秀丽的蝇头小楷:
“义州总兵、驻朝鲜总理大臣、章军师长周宪章:ri寇猖獗,国事危艰,黎民罹难,山河崩碎。然,苟利之徒鼓噪于庙堂,怯懦之将苟且于疆场,熟识大局崩坏竟无一良策,食君禄而不知报效者,比比皆是。独有周君宪章,以卒役之身奋起于行伍,率孤立之军血战于疆场,阻ri寇、复平壤、丧敌胆,扬国威虽武穆重生、继光再世也不过如此。
然,朝中清议妄言者、封疆实权自重者不识大体,无视宪章盖世之功,以道学之陈腐之言攻悍诽谤,无所不用其极。jin诈猥亵之徒乘机游走于朝堂之上,钻营于太后之侧,诋毁宪章,以求私利。太后蒙蔽,不赏章军之功,反处处掣肘,yu剪灭章军。幸得皇上圣明,力排众议,多方维护,章军官兵方得无恙
因为章军,太后对皇上心生嫌隙,常以言词斥责,而皇上不为所动,力挺章军,不该初衷”
看到这里,周宪章心中豁然开朗,朝廷对章军的态度矛盾,原来他是夹在了太后和皇上之间。太后对章军怀有极深的敌意,而皇上却是刻意维护,章军能在朝鲜站住脚,离不开光绪皇帝的支持。
周宪章继续看下去:
“如今,ri寇yu犯我山东,山东局势危在旦夕,山东不保,直隶危矣皇上ri夜忧愤,纵观我大清军队,唯有章军能解此危局。望周师长宪章能率章军虎狼之师,前出辽东,进击ri寇,收复旅顺这是解此危局的唯一之法。皇上知道,攻取旅顺,千难万难,章军必将为此付出巨大牺牲”
周宪章心中长叹,看来,光绪皇帝也不是庸碌之君,他对战局的认识极为清晰,对于章军的处境,也是如同身受,这让周宪章大为感动。
“孔曰取仁,孟曰取义周君宪章是那晋高徒,必能不负皇上重望,率仁义之师进军辽东,攻取旅顺。当东方的海面上蛟龙出水,便是章军成功之ri。妾身必当亲往章军,犒劳忠义之士”
周宪章看见“妾身”二字,吓了一跳,急忙向下看去,只见落款处写着:珍妃他他拉氏。
周宪章全明白了,这封信出自珍妃的手笔。而信中对于战局的看法,对于章军处境的同情,全都是珍妃的意思,和皇上没有关系。
而湖广总督张之洞敢于把大批武器装备秘密运送到辽东,必然是受到了珍妃的暗中指使。
周宪章听说过,珍妃与慈禧太后不和,慈禧太后早就想废掉珍妃。
珍妃这么做,必然是背着慈禧太后干的。
如果太后知道了这件事,将会更加仇视章军。因为,在她眼里,珍妃这是在勾结章军以巩固自己的地位,而章军就成为珍妃的帮凶
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斗争,这种斗争,比男人之间的斗争更为残酷
因为,女人的思维方式一向是直线型的,她们绝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敌人
章军夹在大清国两个最为尊贵的女人之间,前景堪忧。
第265章除夕五
政治斗争中,置身事外是不可能的,何况,政治斗争的双方,都主动找上门来了。
周宪章必须做出先择要么是慈禧太后,要么是珍妃
满朝的文武大臣们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慈禧太后,慈禧太强大了,这个jg明的女人统治这个国度已经有三十年,她的影子,已经渗透到这个国度的任何一个角落,三十年来,凡是与她作对的人,都会被她轻而易举地摧毁于无形之中。
而珍妃他他拉氏只是皇帝的一个嫔妃,她的年龄还不到二十岁,连她的名号都是慈禧给的一个小丫头,哪里会是一个老太婆的对手
选择珍妃,等于是选择失败,甚至死亡
然而,在看到珍妃他他拉氏的名字的时候,周宪章毫不犹豫地站在了珍妃一边。
这封信里,有两个地方打动了他。
珍妃对于时局的认识,与周宪章的看法惊人的一致,ri军即将发动的全面进攻,其结点就在旅顺周宪章对珍妃,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很多男人都看不到这一点,而珍妃却看到了,她有着惊人的洞察力
而珍妃对于章军的理解,更让周宪章感动。不管是在朝鲜还是在辽东,章军的浴血奋战,都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那些王公大臣们,包括皇上和太后,似乎认为章军的胜利理所当然,他们只看到了胜利的结果,却看不到章军为此所付出的巨大牺牲和经受的艰难困苦。
只有珍妃看到了
而她,仅仅是皇上身边的一个小女人
周宪章把信折好,放进胸前的口袋里,拿起那只怀表。
显然,这只怀表不是盛宣怀的礼物。
那是珍妃他他拉氏给他的新年礼物
周宪章打开表盖,月光映照下,指针指向午夜十二点整。
除夕已尽,大清国的甲午年走完了最后一秒钟。
已未年到了
周宪章盖上表盖,把怀表收进怀里,叫道:“姚喜”
“在”
“把龟井兹名留下来的照片发到士兵手里”
“是”
新的一年到来了,惨烈的战争即将爆发。
站在二龙山下的章军官兵们,很多人活不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但是,周宪章要让每一个士兵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这一仗,为什么要死在这里
běijg,爆竹声声,万家灯火。
叶赫那拉那晋端坐在堂屋里,听者外面大街上的爆竹声和孩子们的欢笑声。
那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走到堂屋门口,门外的院子里热闹喧嚣,那是他的儿子和孙子们在庆贺新年,一个刚满三岁的小孙子点燃了一个二踢脚,二踢脚叮当,飞上了天空,院子里一片喝彩声。
那晋轻轻叹了一口气。
身边的老仆说道:“老爷,过年了,儿子孙子都来陪您过年,儿孙满堂,这是多大的福气啊。”
那晋嘴角的白胡子翘了起来:“我的徒儿还在冰天雪地里打仗”
两行清泪,顺着那晋的脸颊,流了下来。
紫禁城,颐和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