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怎么逃”
张戈苦笑一声,瞥了眼快成汪洋的外边:“城里七天前就是只进不出,想逃的能人多了去了,可都被拦了下来我一个小人物,能逃的掉再说了,下这么大的雨,逃出城,嚯嚯,直接就被淹死了吧”
“那怎么办呜呜,我的大宝小宝”
“怎么办凉拌呗,只能听天由命了”
张戈望着那愈发没停的大雨,心情糟糕透了:“只希望南洋水师争点气,或许能把英国佬挡回去呢”
能挡回去吗
张戈一家都觉得希望渺茫,自欺欺人,虽说最近几月,老是听到南洋水师添置新战舰,招收新兵的好消息,但对方毕竟是虐待了中国半个多世纪的世界第一强国大英帝国啊,想赢
除非是神仙保佑
事情果然不出张戈一家所料,神仙哪里是说见就能见的
到了晚间,城外隐隐响起了骇人的炮声,隆隆震耳,张戈的脸都白了:完了,完了,海战多半败了听见没,对方的战舰都攻到城下了
随便啃了几口冷饼子,看到外边的雨好像小了点,张戈披上蓑衣,淌着水,向屋外走去。
这时候,南京城里已乱成一片,那声声炮火,就像点燃的导火索,把绝大部分人都给炸了出来,尽管外边一片汪洋,但总比在屋里坐以待毙强。
冒雨出来的人,面容彷徨,都相当不安。
这群人不少,张戈也在街道上得到了他想知道的消息,结果让他腿脚一软,头顶的天都塌了:南洋水师大败,仅存的几艘船,向出海口逃去了,城外就有两艘英国的炮舰,说是要打破南京城,进来屠城,为死去的英国人报仇呢
屠城
逃呀
眼看南京城有陷入大慌乱的征兆,一群持枪的皂衣人适时从府衙跑出,高喊着,皮靴溅水,将某些想趁火打劫的人群驱赶回去,但有不从的,乱枪一阵打,噼噼啪啪,片刻就将形势稳定下来。
张戈自然也被打了回去,他没挨子弹,却挨了一通棍子,整的一身青疼,却不敢抱怨什么。
因为他在被打过程中看的清楚,那些皂衣人的帽子下,都没留辫子,琢磨起来,多半是那位炼金国王的手下
也只有他们,才敢堂而皇之地不留辫子。
夜渐渐深了,城外炮声隐隐犹在,张戈抱着老婆孩子,挤在阁楼的床上瑟瑟发抖,蜷在被子里不敢动,似乎预计到了以后的悲惨遭遇,所以愈发珍惜当下的和平光景。
能安稳一个时辰算一个时辰吧
不知不觉间,张戈似乎要睡了过去。
“爹,爹,外边有野狗叫”
“让他叫,睡觉吧,小宝,这是最后一个好觉了”
“爹,小宝说的对,不仅有狗叫,好像还有人喊”
“有人喊”
张戈稍微张了张眼皮:哪个不省心的,还在外边闹吗再闹,你能逃出城就算逃出去,雨水泛滥的,你能躲过英国佬的炮弹
“不管他们,咱们睡觉,明天一早,咱们整一顿好的吃,喂,婆娘,记得天一亮,就把鸡蛋和腊肉都做了,再晚了的话,恐怕就没的吃了”
张戈倒是想现在就吃断头饭,可惜太晚了,现在生火,那是找不痛快
“爹,不是的,那叫喊声有些古怪”
“唔,有什么古怪”
“那好像是洋人的叫喊”大宝在一家洋行工作,人机灵,识得鸟语。
“不会吧”
张戈吓了一跳,一骨碌翻了起来,难道守城的兵是吃米田共的,英国佬就攻进来了
“绝对是,我敢肯定,但,但这个声音有点奇怪”
大宝皱着眉,话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凄厉分明的惨叫,鸟语发音的惨叫
520保卫了南京
“这是洋鬼子被人杀了”
“好,好像是吧”
大宝与自家的爹眼对眼,全是惊骇,一会后,脑袋却是嘶溜一下,缩进了被子。
张戈与大宝不愧是两父子,此时也不落人后,他躺了下来,重新钻进被子,抱住老婆孩子,只管打抖,不敢吭声。
这一夜,惨叫声不绝,凄厉得能吓退钟馗,除了张戈,还有许多住在总督府附近的人都听到了那一声声鸟语惨叫,嗅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二十九日的后半夜,是血色之夜
不过,清晨总归是要来临的,当三十日的第一缕阳光落在了南京城内,一些起早且大胆的人便看到,总督府门口,一地的血迹,一地还未擦拭干净、连雨水都冲刷不净的血迹
天哪,谁能告诉我,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一场血淋淋的屠杀吗
这些疑问困扰着早起的城民,当然他们更为关心的是,城外的炮舰怎么样了
英国佬,到底有没有攻进来
此时此刻,总督府内,刘坤一却是心丧如死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带笑少年,心中诅咒不已:笑,你还笑天呐,这些都是你搞出来的我,堂堂两江总督,就要被你害死了
刘坤一脑袋晃了下,瞥了一眼厅外庭前、早已看过无数遍的一堆死尸,双眼无神,呆滞地喃喃道:“死了,都死了灏陛下。这些都是各国派来的使节,您杀了他们。这就是断了后路,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完了,该怎么收尾,该怎么善后”
少年就是龙灏,他瞅了眼那堆不下三十具的洋人尸体,无所谓地耸耸肩,笑道:“还善后啧啧,总督大人真是天真。你以为不杀他们,英国的舰队就会放过南京城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