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虽然有此认识,却也是毫无办法。兵部尚书冯元飙私下写信来,劝他不要用白广恩和高杰,此辈出身贼军,没有信义,说叛就叛孙传庭也是深以为然,不过,不用这两人,兵又何在,将又何在
说来说去,不过多是空话罢了
放眼朝中,虽然杨嗣昌同他不对,害他坐了几年的牢,但论起才干,杨某人还算有一些。他的四正八隅之法,孙传庭也是贯彻的很得力,在崇祯十一年,他和洪承畴统领秦军在潼关大败李自成,逼降张献忠,自己骑马持刀,亲自奋战,次次冲杀在前,被关中父老称颂,便是恩师洪承畴也对他青眼相加,十分赞赏。遥想当年,那是何等得意只是眼看就要收官之际,偏生东虏又在围攻锦州于是未及成功,大军北上,他因反对调陕军出关,极言对李自成需小心提防等语,得罪了杨嗣昌,也惹怒了皇帝,结果因为忧心国事,一夜白头,耳朵也是聋了,结果皇帝以为他是假病,大怒之下,将他投入诏狱。
等崇祯十五年,皇帝无人可用,这才把他放了出来。
这一次出来,他便是对人言道:“大丈夫不可再对狱吏,若战而不胜,唯死而已”
此时在渭南城中,他便已经彻底的灰心绝望,在城中一户士绅之家寻得住处后,便是安心住了下来。因为孙传庭已经决定不再逃走,因为就算逃到西安城中,闯军亦必相随而至,而西安无兵无将,也是一定守不住,与其逃的如丧家之犬,叫李自成等贼首嘲笑,倒不如早点死了的好。
至于逃到山西一带,一则他知道李自成已经派了刘芳亮到山西,预备将来直插河北真定一带,断绝皇上南归道路这是很显然的战略,换做是他,也会如此。所以他不觉得山西安全,也不觉得,在迭遭惨败之后,皇帝会赦免他
皇上的操切急燥,孙传庭是已经有过体悟,上次侥幸因为恩师求情,加上是大胜功臣,所以逃了一条性命出来,这一次,怕如果诏使来到的话,就是出诏旨立斩于军前了。
于此如此,何妨自裁
此时房中一灯如豆,孙传庭把自己的亲兵都赶了出去,也不要一个下人伺候,他坐在书案前,只是琢磨着诗稿。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等城破之时,自己就在这庭院中自刎而死,虽是文人,但也要死的壮烈有男子气。
只是,若是临死之前,再能临诗成稿,流传千古,怕也就不负平生。
就在此时,北门参将赶了过来,不等通报,就直撞而入,进得房内,向着愕然的孙传庭一躬身,禀道:“督师大人,从城外来了一个折差,从京里来,此人持六百里加急文书,两千六百四十里路程,四天便赶到了他要当面递交给大人,还请大人示下,见是不见”
“兵部的么”
“此人没说。”
“糊涂”孙传庭摆了摆手,道:“叫监军拆看吧,不论是朝旨或是部文,遵照办理就是。”
到现在这地步,他也不指望崇祯能有什么好的办法了,没兵没饷,神仙束手。特别是前几天,朝命下来,居然任白广恩这个逃将为援剿总兵官,叫他带三万边军来援这简直就是笑话,有这种旨意,皇上怕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既然如此,见之何益
“这”参将迟疑了一下,终又道:“看这人模样,不是凡俗之辈对了,他还穿着六品武官补服,是个京营武官。”
“竟是如此”孙传庭眼中也露出怀疑的光彩来,停了一停,终于颔首道:“既然如此,叫他进来问问也罢。”看着那参将转身出去,他终又长叹了口气,心道:“真是蠢,多此无谓之举唉,我终究还是有逃生之念,嗯,万万不可,恩师一生事业,就毁在怕死二字上,我可万万不能如此”
第018章非常
“标下五军营下城守营把总李恭,叩见督师大人。”
来人果然是穿的六品武官的补服,乌纱帽也在头上,掸的干干净净,系带勒在脖子下头,腰间悬刀,脚穿皮靴,是标准的京营武官的打扮。
只休息了这么一会儿,刚刚还如一个死人般的李恭已经又是神采奕奕。
“起来吧。”
等人站起来,借着房中灯光,更是看出来人的不凡来。个子不高,神色精干,猿臂蜂腰,是标准的武人身形,双手自然下垂,虎口处是很深厚的茧子,双手的拇指和食指也是,看到这里,孙传庭倒是吃了一惊,眼前这人不仅在刀枪上很下过苦功,而且,还明显练过左右手的开弓,这样的武官,在秦军中也不是没有不过也并不多。
“你是什么人,来此见本部堂有什么事要说”
对方不是凡品,孙传庭无形之中也就客气了很多。
若是在十年前,就算是觉得对方不凡,他也不会假以辞色,在那个时候,游击将军以下见了他,都需跪地唱名,对答时也是一直跪下,只有游击以上,才能站着回话,副总兵以上,才可以在他的面前有座位。
当时意气太骄,以至挫跌,复起之后,他虽是在军中斩了总兵贺人龙,但那是因为贺人龙骄悍难制,不杀此人无法夺其军虽然不少人觉得错杀大将,但孙传庭却是嗤之以鼻,根本不理。
在这样一位大人物面前,李恭也很是紧张,不知不觉,也是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才道:“标下有一封书子,是一位贵人所书,请大人先阅看。”
说罢,从自己身后把包裹取下,解开被汗水湿透的油封,接着才取出书信来。
他这般郑重,孙传庭也是坐直了身体,很用力的又瞥了李恭一眼,这才取过书信来看。
“哼,真是狂生口吻”
一展开信,孙传庭便是一皱眉。原来这信上头一行字,便是书寄孙伯雅足下均鉴的字样,这在当时,是上与下的一种书信模式,只有尊长给部下或是晚辈时,才用书寄,书答字样,而且,也没有用他的号,以字相称,十分的不礼貌。以他的资历,便是内阁的几个大学士也不能以如此口吻相待
若是以前,必定推书不看,现在生死都看的淡了,所以只是皱一皱眉,便是将书信又继续看下去。
这一看,却是入了神。
半响过后,孙传庭才把书信在案上一搁,舒眉展目的向着李恭道:“你家主人是谁见识也还不凡,不过,不提及自己身份,终难取信于人。”
“还请大人屏退左右。”
“这可以。”孙传庭只是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