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心中全部清楚了,敢情皇上这纯是臆测,韩琦便道:“事出暧昧,若虚实未明,乞更审察。如果以飞语获罪,以后小人动辄倾陷,正人难立也。”
赵曙翻白眼,如今你还能称为正人吗。
韩琦不能称为正人,曾公亮能称为正人,在边上说道:“京师之地向来多喜造谤议,一人造虚,众人传之,便以为实。若因为疑似之言陷害忠良,不是臣下被祸,兼与国家为患。”
不符合祖宗家法啊,国家许言臣风闻言臣,但不是许风闻理事,更不是许风闻处罚大臣的。
赵曙冷漠地答道:“虽不见文字,曾卿能安能保其必无之”
曾公亮不知道怎么回答,有没有这个密奏两回事之间,就是有也烧掉了,说也说不清楚。欧阳修说了,他说话很有水平的。若没有欧阳修相助,如今韩琦有可能寸步难行。
道:“陛下,无迹可寻的事本来就不应当相信。就算有迹可寻,也难能保让人相信。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先朝时夏竦想要加害富弼,令其婢妾学习石介字体,久之学成,乃伪作石介为弼撰废立诏草,赖仁宗圣明,弼得保全。臣丁忧回朝,有小人嫉恨臣,伪撰臣书奏说要减裁宫中内侍,传布中外,让内臣看到臣无不咬牙切齿痛恨。判铨才六日,便让杨永德所污,罢知同州。亦赖仁宗保全,寻知臣无罪。于是留臣至今。这都是发生过的事。况且蔡襄字体学的人又多。象这类情况,不要说没文字,就是有文字,也要辨别真伪,陛下不要怀疑。”
赵曙蛮横地问道:“造谣者为何不及他人”
欧阳修差一点昏倒,为什么不及他人,是因为你老人家要怀疑,上有所喜,下有所投,既然你要怀疑蔡襄,别人为了投你所好,自然用蔡襄造谣生事了。
若是赵祯在此,欧阳修还敢说出来。可面对赵曙,欧阳修虽有答案,敢不敢说
三人走了出来,面见蔡襄,老朋友,没办法,准备收拾行李吧,不过看在大家相处不错的份上,给你找一个好地方外放,杭州。
但这件事产生一些很不好的后果,赵曙的做法,让韩琦与欧阳修看到一个可怕的真相,别以为赵曙是一个病怏子,这是一个极其阴冷的家伙,顺昌逆亡想要保住这个位子,就得顺从赵曙。
蔡襄下,吕公弼上。
吕公弼也没有想到其他,上就上吧,奏事时赵曙说了一句话:“朕往年在藩邸时,吏以府中马不善,求易之,卿言朕乃朝廷近亲,且有素望,宜避嫌,不可许。那时朕便知卿也。”
吕公弼也有些傻眼,三司使国家重臣,一国的大管家,难道仅因为这些小事就能担任吗
这个不管的,虽拒绝了,吕公弼当时说赵曙是朝廷近亲,有素望,这个让赵曙乐了大半天,至今记忆犹新,今天朕回报你啦。吕公弼嘴唇直哆嗦,想了大半天只能顿首叩谢。
赵曙又说道:“卿继蔡襄为使,襄诉论不以时决,颇多留余事,卿何以处之”
吕公弼很老实地回答:“襄勤于政事,未尝有慢失,恐言者妄尔。”
赵曙也不气,人家是落难时的慧眼识了自己这个英雄,此言更是长者之言。不错不错,朕用了一个长者为三司使。这更让人无语,三司使说好听话是管家,说不好听就是替朝廷经营,想经营就得懂经济。蔡襄不行,吕公弼也不行,想要主持好三司使,必须象张方平,那怕吕惠卿也不要紧,最怕的就是蔡襄这些长者。
但还不够,赵曙又往三司里塞了一个大贪官皮公弼,一个很会钻营的前幕僚王广渊等人,三司更加恶化,那个黑窟窿也越来越大,不过至今仍没有几个人想到。
有韩琦与欧阳修配合,赵曙几乎每一个心愿皆得偿了,那场大争议便轰然而来。这才是宋英宗时代最黑暗的时刻,四更时分那件事未到来之前,赵曙又正常了一段时间。四月,赵曙将辅臣全部召来,问:“天下金谷几何”
韩琦最怕问的是这个,不过问的人若是赵曙,他反而会很高兴,做皇帝就做皇帝,何必搞那些莫明其妙的事一一回答,有真有假,有的是不敢回答的,问题渐渐严重,也不敢欺骗,只好略去。总之,情况不大好。赵曙又问道:“冗兵之费为何倍于往昔”
听来听去,军费乃是最大的黑窟窿。
欧阳修说道:“自西事以来,边臣为守备,既增置军额,则岁费益多。”
赵曙无可奈何,西夏不省事,一个劲地侵犯边境,不能不防。但为什么仅是一些防范,就花了这么多钱然后又想到郑州那个人。换做他,会怎么做。赵曙也有自知之明,想法从郑朗身上一略而过,迅速不想了,叹道:“祖宗绥怀如此,尚有倔强者。”
韩琦答道:“国家意在息民,故示大体,含容之耳。”
息民是不错的,和平更是可贵,但这样被动的防范,要到那一天况且象这样防范,随着西夏将势力蔓延到河州,边境线越来越长,得驻守多少军队,一年得浪费多少钱帛
赵曙明智地没有再问。
很正常的一次问谈,分寸拿捏得很好。走了出来,韩琦一声叹息。此时富弼还没有离开朝堂,闻听后讥讽地看了他一眼。
暂时还没有开始,朝廷开始做一系列的好人好事,原先用东西福田院救济京城老穷孤与乞丐,然给钱米才二十四人。诏并东西各盖屋五十间,所养各以三百人为额,岁出内藏五千贯给之,也就是官办的养老院。又给泗州大对塔施利钱八千贯。不过有人传言说赵曙对乞丐发善心,是因为其母龙游县君任氏以前是一个卖身的叫化子,侥幸落入赵允让府上,为赵允让看中,野合了那么一回,这才有了龙种。因此赵曙对乞丐问题十分关注。是不是有这回事,也没有人敢去查问,郑朗都不敢
郑朗在郑州,就当不知道朝廷这些事。
沉静了两年多时间,郑朗今年才正式撰写儒学。这得有一个思考过程,有空的仅是这两年时间了,恐怕以后再也没有时间写东西。得想好了写。开始没有写其他,而是先将中庸与仁义以及三分修改了一遍。
原来郑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人也是乐观向上的。可是对人性看法却略有些悲观。此时郑朗肯定没有什么好心情,然而对人性看法却出现了一些改变,变得稍稍乐观起来。
无论什么哲学,人性才是根本。不了解人性,就无法深刻思考哲学。
郑朗在新的儒学中,将人性与天性分开,人性是人性,天性是天性,但天是高高在上的,所以万物必须跟着天道变化生长运行。不是儒家所讲的天人合人,有些相通之处,多数却是不同。
而且郑朗说得很刻薄,这种遵循天道变化的生存,实际乃是一个为了自身茁壮成长以及物种繁衔的弱食强肉过程。例如简单的例子,一山不容二虎,没有那么大的地盘,不能提供给老虎足够的食物,故不能象其他物种,以群聚生活。
但越是高级的物种,越有智慧,越是注意各自的分工与配合,以便利用群体的力量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