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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诸人把玩了一下,眼睛立即盯着上面的字。正是郑朗模拟杨州八怪之一,著名的书画家黄慎的狂草。当然,他也没有能力写出黄慎狂草的真味。不过近两年苦练书法带来的基本功,又刻在脑海里,仅凭形似,倒也临摹出几分。

临摹完了,用墨汁裹纸拓印在竹筒上,用刀小心的刻出来。变成了立体,不懂的人看上去,更象一条条小蛇在爬行。可放在刘知州这样内行人眼中看却是不同的。

不算很成功,也不算很失败,毕竟此时的郑朗已经有了很好的底子,又提前用黄体练习了四五十遍这首词。已经让内行的人看出了新意,至少每一笔每一画,看上去似乎是奔蛇走虺。刘知州喃喃道:“这是一种新草书啊,似乎是从怀素狂草里演变出来的,又不同怀素尚使转,此草却尚点画顿挫,怀素尚流畅,此草却磊落有奇。郑小郎,你过来看看。”

四儿要笑,还看什么看,就是自家小郎群整出来的。让郑朗暗暗掐了一下,才忍着笑,走过来看了看,道:“知州点拨得对,不过略显生涩。”

“也是不易,毕竟是新字体,脱离古法框架,古人思维,独创一家,是何其的艰难。”

“是。”

江杏儿道:“知州,奴也是这么想的。一开始收到此物,心中也奇怪,观摩良久,才知道这种书体的可贵,纵横排奡,别有另一番雄伟的气象。然而奴临摹良久,却不得门径。”

别摹啦,郑朗忍不住说了一句:“小娘子,想要临摹,先做好画,以画入笔,似每一笔每一画务求画意,甚至为了画意将字形打散,再追求其排宕之象,就可以领悟几分了。不过刚才我看过你的书法,你的书法以妩媚见长,临摹这种书体显然不合适。”

“郑小朗此评中的,小娘子,不要钻牛角尖。”那是当然中的啦,这世间还有其他人比郑朗更了解这种书法吗四儿又想笑。刘知州不知这主仆俩的古怪,又问道:“某能不能问你一句,此物事是何人所送”

“奴不知,甚至连人都没有见过,只听小婢说一老农托于此物,说是自家郎君所制,送于奴,奴接到此物后,此人已离开不见。”

连仆都不知道来历,如何寻找此人

众人纷纷感到惊奇,这也是一件逸事。也许是好奇心,也许是赞叹这名高士,作下此词,写下此字,制出这种风雅的物事,居然连名姓都不留,隐然有林和靖的风范,于是投花人立即变多起来。

一眨眼功夫,江杏儿盂兰盆里的花就追赶上来。

其他三女也急了,扯了一下身边的丫环,自己不好说出来,失去了身份,但能让丫环说出来。于是三女身边的丫环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此笔筒,我家小娘子也有一个。”

这样的新奇雅物与刚才的雅词一样,出现一个就不得了啦,居然一出现是四个。几乎所有人一起停下来,看向其他三女。

第四十八章花之战四翁

转到了童飞燕,是肉字。

这也不对的,以童飞燕的性格最好配上黄体,就是考虑到童飞燕对书法造诣略差,有可能不识,也不大适合,那也要配上那种枯藤体。然而郑朗哪里管这些,除了江杏儿的黄体字关照了一下外,其他三人完全是随机。

所以童飞燕手中是刘体。

众人也看画,此时郑朗绘画技巧还没有大成,也不及他在书法上的造诣,再加上又是浮雕,众人只觉得竹笔筒有画有字有上佳的诗余,很雅致外,其他的没有觉得什么。

而且宋人对画虽重视,还不及对书法重视,对于雕刻艺术,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当然,郑朗可不这样想,他心中是很喜欢的。

词也唱过,于是一起看书法,又一起啧啧惊奇。

郑朗琢磨好久,也临摹了好久,最后才察觉出来刘罗锅走的道路,还是为了讨好乾隆的,因此在赵董字体上加肥。不过赵孟体的妩媚,他同样嫌之。于是吸纳了颜体字的雄奇。这一改,字体还是以圆润为主,雄奇没有了,可是赵董体与肥字特有的一些媚气也减淡了七分。

不琢磨出来,就是形似,也临摹不出来。

近两年的进步,虽不是大家,也是一个书法的小家了,完全有了这个资格。

其实赵孟頫与董其昌的书法,没有后人说得那么不堪,只是字让乾隆写坏了,替乾隆担负了不少的骂名。

但这时候,哪里有赵孟頫与董其昌的书法,因此放在刘知州眼中,便觉得不可思议,一开始也与许多人一样的想法,是从颜体上吸体过来的一种新字体。可细细琢磨后,发觉不是。

越看就越不是,然后心中茫然,不管什么字,总有一个来历,比如自己后生的字,仔细看出,字架结构是二王的,细节部分,有一些唐朝各大家的手法。难不成这种书法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带着狐疑的心情,走到白玉娘面前,又是一种搞怪的字

晚清咸丰同治时的书法大家何绍基的回腕法字体。这个人不但是一个书法家,也是一个著名的画家,同样试图以画入字,因此书法带来了独特的线条感。

他的楷书还算正常的,小行也算正常的,大行则古怪了,如一根根零乱的古藤在筒壁上爬行。若不是看中了这首词,还有这个笔筒的新奇,当初白玉娘差一点将它扔出去。心中还叹息呢,制作这么精巧的物事,又写下如此雅约的诗余,居然写下这么丑的字。

可到了刘知州眼里却不是这样。

一眼就看出这种字体的纵逸超迈,醇厚有味,并且那种线条给人带来独特的审美感觉。

新字体嘛,也想找一找,是从那种字体上演变过来的,看到了颜真卿、李邕、王羲之,甚至北魏碑刻里的一些影子。可再寻去,又不象。换苏东坡的超级大脑袋来想,也未必想到这世上还有一种叫回腕法的写字方法。不知道这种方法,就不知道这个字从何而来的。

这种似是而非的念头,岂不折磨人么

不由地挠头,然后扭头问:“郑小郎,你是如何看这种字的”

“知州,以后生看,大约与第一种字体差不多,试图以画入字吧。”

“是不错,可这每一笔画的线条从何而来的”

“是不是一种另类的握笔方法”

“另类的握笔方法”

“我来写一画。”郑朗看着刘知州,若这个谜面不揭开,估计今天晚上,他回去都睡不好觉。

白玉娘弱弱的问了一句:“此字写得很好”

刘知州让她一句问气着了,道:“好好保存此物,这几筒每筒最少价值百金,诗余五十金,字也有五十金。”

白玉娘直吐舌头。百金哪这是什么样的概念自己在馆阁里一年下来辛辛苦苦的,陪笑,受客人凌侮,陪客的、过宿的费资,客人打赏的金银首饰,顶多不过两百金。

但刘知州并不是指字有多好,而是指新意。

自欧褚颜柳后,后人一直在突破,皆没有成功,包括刘知州自己,都陷入了这样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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