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医生没说什么。”
“你”
等了两秒,没有下文,他淡淡问,“想说什么”
“没有”
陈岩忘了自己在刚刚想说什么。也许那只是无意义的只言片语,又也许是一个深远沉重的疑问。可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想继续说下去。
就在忽然之间,不想要语言,也不想要动作,只想珍惜这把伞下没有任何意义的安静。
然而,雨势渐渐变大了。
雨滴砰砰砸在伞面上,路面上四窜的水流打湿了鞋面。没有空车过来,孙鹏把伞偏向她一些,带着她走向对面的公交站台避雨。
过马路的时候,鸣笛的车辆亮着雾灯在他们身旁飞快擦过,他搂住她的肩,她转过脸看他。
这才发现,他几乎半个身体都在伞外,左半边肩膀已经湿透。望着他潮湿而坚毅的侧脸,刹那间,她僵硬的心,忽然就柔软了下来。
他看着马路,搂紧她一些,在车辆停止的空隙里加快步子,带她快速奔向站台。雨水被迎面的风刮进伞下,濡湿她的脸。
如果阳光是一种奢望,那能不能就让这阵雨一直下
只有在这滂沱的雨中,她才能假装看不见一切。看不见踟蹰和动摇,看不见失望和气馁。看不见那片离他们越来越近的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有项目了,今天就这么多。明天见。
、烦人
这场雨在第二天的下午停了。
雨停的时候,一辆面包车也在孙鹏店门前停下了。一批啤酒到货,孙鹏出来点了点,签了单,帮着送货员把酒一箱箱往店里搬。
进出了两趟,正忙得微微冒汗要脱外套的时候,街对面远远走来两个穿制服的人,一男一女。
两个人走到门口,看看孙鹏他们,又朝店里张望。
孙鹏问,“什么事”
男的问,“你们这谁是老板”
“我就是。”
两个人看看他,掏出证件,“你好,我们是法院执行庭的干警。”
孙鹏脱了外套,把他们带进店里,让服务员倒了两杯水。
店里还没上客,很安静。这两人坐下,一派正经的拿出纸笔,隐晦说要他协助了解一些情况,而后问了他些店的情况,包括开张时间、投入资金等。
对答了会儿,孙鹏些微明白了他们的来意。
起诉孔珍和强子的那对夫妻不知道从哪里知道的消息,得知这店当初是强子跟他合开,现在想对这个店的资产进行执行。
开这个店的时候,孙鹏和强子签过一份正式的合伙人协议合同,强子退出的时候走得急,就把自己手里的那份协议合同退给了孙鹏,也没有再做其他手续。
他到后面找出两份协议合同,两个干警接过来看了看,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在纸上沙沙记录了几行字。
孙鹏把这两人送走了之后在门口伫立了会儿,给强子打了电话。
“出发了么”
“刚出门。”强子说。
“好的,不急。”
天擦黑的时候,强子把孔珍一起带到了店里。这顿聚餐,是他们昨天就说好了的,也算是庆祝孔珍出院。
正值饭点,陆续有客人进来,店里开始热闹了。他们围坐在窗边的桌旁,孙鹏和孙飞一边,强子和孔珍坐对面。
孔珍脸色依旧有些憔悴,她扎着低马尾,身上套着件淡蓝色的厚呢子大衣,进了店也没脱,只是敞开前襟。
她还不能吃什么油腻的东西,下午的时候孙鹏已经在厨房煮了一小锅粥,晚上就让厨房给他们炒了几个清淡的菜。
吃饭时候,他和强子聊的话题基本都围绕着几个孔珍也认识的朋友。都是异乡人,不用打听,谁有点风吹草动都会在圈子里传开来,有人开店,有人回了老家,也有人结婚了。就这么说说笑笑的,一顿饭吃的顺畅又融洽。
整顿饭孔珍都没有说过什么话,都是在听他们说。他们也自然而然地形成了默契,没有人提不开心的事。
吃完了饭,强子进去上厕所。
孔珍慢慢扣着衣服扣子,在脖子上裹围巾。
孙鹏看看她,“厨房里还有件厚外套,给你披回去”他说着就要过去。
孔珍摇头,“不用,这样刚刚好。”
因为农药的灼烧,她的嗓子带着一点沙哑。
生死门前走一遭,人是会变的。她看着他的目光里再也没有以前的神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黯淡的温和。
孙鹏忽略掉她的变化,点点头。
顿了下,孔珍说,“还没谢谢你们,我这次又添麻烦了。”
孙鹏看看她,“没什么,你不也一直帮着我照顾孙飞。人在外地,都靠互相照应。”
“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她忽然问。
“”
“别把这个店卖了”她喉咙里哽了一下,睫毛轻轻下垂,又抬起,“以前你们不是总说我年纪小么,我想,我这辈子总能赚到那么多钱的。”
珍珍还想再说什么,强子已经走了过来。
他穿起外套,看看孔珍,“都好了吧”
孔珍止了话头,嗯了一声。
强子,“那我们走了”
孙鹏最后看了孔珍一眼,“路上慢点。”
出了店门,夜已逼近。
他们走到大马路边等车。
霓虹在半空闪耀着,冷风拂过脸颊,孔珍把下巴往里缩了缩。
“冷”强子问。
她摇摇头,闷声说:“还好。”
她觉得,她这辈子再也不会怕冷。
最邻近死亡的时刻,一把烈火从她的喉咙一直燃至五脏六腑,所有的器官与四肢都发狂般痉挛,脑中也没有出现任何美丽的画面,每一个细胞、每一滴血液都充斥着无边无际的痛。
她满脸眼泪、满嘴污物地在地上抽搐,喉咙发不出声,她用仅有的意识心底大喊叫停,接着,是黑暗。
晚上8点半,她站在这喧嚣的街头,目光滢然。除了身体上残留的疼痛回忆,一切已经像一场做完的梦。
她知道,今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东西会令她感到恐惧。因为她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