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天杂草,到了袁军大营五里之外,就被割了个干净,一是扫清视界,二是用来喂牲畜,一举两得。但是对于一支从上到下,麻痹大意,疏于防范的军队来说,五里的缓冲视界,还真不够在紧急情况下做出反应。
此时袁军大营丝毫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降临,巡营士卒顶着烈日,汗流夹背,有气无力地扛着矛戟无精打彩回来走着。大营四周高高的哨塔上,士卒抱矛斜倚塔柱,低头打盹。大营周边的哨探,则借着自由活动之便,一个个钻进草丛,躲避烈日的烤灼,有的甚至趴在草丛里呼呼大睡起来。
如果袁谭在此,大营警戒绝不会如此懈怠。这一点,倒不能全怪文达。文达水平再渣,哪怕什么都不做,只要萧规曹随,将袁谭定下的各项规则保持现状,这大营的警备都不至于差成这样。
袁谭出征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完全忽略了一点:威信。
他袁谭在的时候,看上去大家都规规矩矩,也都给文达面子,但那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当袁谭一走,“虎”没了,那“狐”也就原形毕露了。许多中低级军将,对这位都尉的命令是阳奉阴违,爱理不理,上官如此,小卒自然更不消说,对各项指令是磨洋工、打折扣,执行起来完全走样。
军营是世上最讲究能耐与本事的地方,你有就是有。没就是没,将士只服这个。而靠山这种东西,平时看起来好使,真到战时,必自食其果。
文达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得白净斯文,说起来他也不是没本事的人,至少在管理粮秣方面,他还是做得不错的。好象他这样的人,最佳位置应当是个军曹或军侯级别的军需官。只是。他的身份注定了他必然要成为高级将领。
生生将一个仓管越级提拔为总监,袁谭注定要为他的裙带任命付出惨痛代价。
文达没有治军之能,但总算还是个聪明人,在姊夫走后,他过了一把军营主将的瘾。后来看看那些骄兵悍将并不买他的账,当面唯唯,背后无视。如此数番,他也算醒过味来了得,你们不甩我。我还懒得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主将呢。
于是文达每日除了升帐点卯,应付一番之后,便叫来营伎,置下酒席。唤来一些至少表面上对他还算尊敬的军将,边赏歌舞边饮乐,好不快活。
按说军营之中,是绝对禁止这种行为的。但有些特殊的人,就可以搞特殊化,文达不是唯一一个。历史上还有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曹洪。也喜欢搞这一套,而且更过火,就在军营里让女乐穿着透明装,踏鼓而舞,还曾因此被杨阜痛斥一番。
今日天气晴好,文达心情也不错至于士卒们会不会诅咒这“秋老虎”,他可不管。
文达命人宰了一头牛,牛骨熬汤,牛肉火灸,再叫来十多个司马、假司马、军侯,以及粮曹官。诸将围于帐中,一面大块朵颐,一面观赏伎乐,没口子称赞文都尉豪气,袁使君威武。
其中许多人不曾想到,这会是他们的最后一餐。
酒酣耳热之际,恍惚间,文达似乎看到有人闯入帐中,几个持戟卫士正与之推搡。若是在清醒情况下,文达多半会忍一忍,命此人退下,但喝上头后,脾气也上来了,砰地拍案大怒:“我知道你们不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我也不找你们的碴,你们自管兵,我自饮乐,大伙各走一边嗝现在倒好,竟然蹬鼻子上脸,真当我文达不敢斩人么”
文达这一发飙,女乐纷纷吓得伏地不动,诸将也都是怒目而视,盯住那搅气氛之人。
有认得的人讶道:“咦这不是从吏李孚么你这是干什么”
李孚四十来岁,黑髯垂胸,身量瘦长,面对咆哮,昂然拱手道:“北面岬山,群鸟惊飞,徘徊不下,必有异状,请都尉派巡兵前往探查。”
文达不以为意:“本都尉在大营四周,已安排有不下十拨哨探,都是有经验的老卒,真有异状,岂会不前往探查你当就你一个明白人”
李孚也知道文达说的在理,他也不明白为何十拨哨探,竟无一复命,难道真是自己多心但强烈的不安,依然让他做出了闯帐的举动。
李孚拱手致礼,正想再说什么,文达已老大不耐烦,顺手从案上抄起一根批箭扔出:“给我叉出去”
“都尉,不可自误”李孚奋力挣扎,一手抓住帐角,竟不肯退下。
文达大怒,再扔一根批箭:“擅闯都帐,目无上官,给我打二十军棍”
过得一会,听到帐外啪啪啪之声,文达与诸将哈哈大笑,更有人道:“这声响比伎乐动听多了”
话音未落,四面杀声大起,声如雷鸣,转瞬便近至营外。然后,整个大营乱套了。
啪啪啪帐内的杯具掉落一地,浊酒四下泼洒。
正如掉落的杯具一样,他们要杯具了。
s:袁谭重用小舅子,已经上了史册,九州春秋有载:“谭使妇弟领兵在内,至令草窃”。
第二百八十九章狭路相逢
感谢大盟、赵无恤2014、ufgw、辉的宪章,一直都在。
东莱军袭击灌亭之役,简直称得上摧枯拉朽。
五百锐士,突袭毫无防范的二千袁军,其中大半还是辅兵、役夫等后勤人员,堪称势如破竹。在突入营门之后,唯一的抵抗,来自两支巡营队约一百多人。与其说是抵抗,倒不如说是猝然遭遇,对方根本来不及逃,结果被东莱军一冲即垮。
在一片混乱中,文达与数名军将,在几十个扈从的掩护下,乘骑冲出大营西门,往南而逃。结果刚跑出二里地,就被半道杀出的一彪人马截下。
为首一将,骑着高头大马,手执九尺精铁刀,须发猬张,如狮咆哮:“辽东武猛都尉管亥,恭候青州武猛都尉大驾”
文达本是惊弓之鸟,猝然吃这一吓,浑身一抖,手中缰绳一紧,战马人立而起,将之掀翻落地。
左右扈从本待下马扶起,却被对面东莱骑兵一拨箭雨射倒大半,余人无不下马伏地请降。
管亥催骑走近,用冰凉的刀面拍拍文达煞白的面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好不容易向将军讨了个两都尉对决的差使,原本以为可以好生舒展一番筋骨,没想到袁小儿麾下,就是这样的孬种么”
刀子打脸啪啪啪,文达却动都不敢动,脸颊红肿,泪水四溅,裤裆淋漓。
“凭你这软蛋也配叫武猛都尉,算老子倒霉。与这废物同列”管亥呸了一口,懊丧地扛刀兜骑而去。
灌亭大营的主将文达都落得这般地步,余人可想而知。
太史慈为了这次突袭,已计划了整整十天,对取得胜利毫不意外,但怎都想不到,整个过程几乎没遇到什么像样抵抗,看上去像模像样的袁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