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先生见到陈叫山深夜返回古路坝,且风尘仆仆的样子,便问,“出什么事儿了”
“黎先生,今天是不是有女学生进城”陈叫山问。
黎先生仰头作思考状,吸一口凉气,“哎呀,这事儿我还真不大清楚”
办公室另一位教师,正在写讲义,听闻陈叫山的问询,便插话说,“嗯,是有五个女生进城的她们到一中去,协助学生们彩排抗战汇演节目哩,今儿一早就走的”
陈叫山眉头紧皱着,深吸一口气,便说,“让五个女学生的同班同学,随我去一趟七里沟”
陈叫山遂即将路遇女学生的情况,简单一说,黎先生觉得事情蹊跷,便派人去唤那五个女学生的同班同学
不多时,十多个学生,有男有女,坐上三辆马车,随陈叫山一起,奔赴七里沟
一众人来到七里沟沟口,陈叫山敲开老太婆家的房门,领着一帮同学进了屋
“萍儿,萍儿,你怎么了”
几位女学生进了睡房,见床上躺着的女同学,昏迷着,袖子被划破,胳膊上是一道道的伤痕,便将女同学扶起,焦急地问着
老太婆端来一碗水,用勺子为受伤的女学生喂了几勺水,女学生缓缓喝下,慢慢才睁开了眼睛
朦朦胧胧中,受伤的女学生看清周围是自己的同学们,一下与同学们抱在一起,抽泣起来,继而嚎啕大哭
陈叫山此际站在篱笆竹门前,将一帮四号仓房的兄弟召集一处,一番低语交代
末了,陈叫山领着两个四号仓房的兄弟,进了睡房,那位受伤的女学生,此时正在一下下地抽泣着,忽然看见陈叫山领着两个人进来,顿时惊吓不已,赶紧朝一位女同学的怀里钻去
陈叫山叹一口气,兀自摇摇头,眉峰堆聚起来了
几个联合大学的男学生围了过来,连连地问,“陈先生,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有四个同学呢”
陈叫山让两个四号仓房的兄弟退了出去,走到床前,一位女学生将受伤的女同学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萍儿,别害怕,这是陈先生,咱学校的国术教员啊”
“陈先生”
受伤的女学生搜索着记忆那个在七里沟的路上,将自己揽在臂弯里的人那个在操场上,教一帮男同学生龙活虎地打拳的陈先生
“这位同学,你不要害怕”陈叫山语气沉沉地说,“你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要害怕,尽管说出来”
受伤的女学生,犹现惊疑不定,嘴唇哆哆嗦嗦着,先环视了睡房里的同学们,从他们鼓励的眼神,以及频频点头中,获得了一种信任
第743章心欲癫狂
自两江航会迁至乐州,整个航会,实际上便分为了两个小派系:其一是之前的卢家大船帮兄弟们,其二便是从汉口、上海过来的一众兄弟。
上海过来的一部分众义社兄弟,他们喜欢吃甜食,喜欢穿西式的衬衫,喜欢听唱片,喜欢跳舞。
汉口的航会兄弟们,喜欢吃咸味重、微酸的吃食,穿衣服上不大讲究,西式中式都穿,音乐偶尔一听,舞偶尔一跳。
而乐州的兄弟们,则都喜欢吃麻辣的东西,衣服基本是中式,即便听唱片,也多是听秦腔,对于别的曲子,不大喜欢,跳舞则根本不爱好
对于饮食口味的差异,个人爱好的不同,陈叫山尽量地采用一些方法,满足各自小区域的愿望。比如:伙房煮好了面条,配辅的菜,则分为三种口味,一是本土的麻辣口味,一是调入芝麻酱的热干面调料,再有的,便是加入了冰糖,使其口味趋甜。
再比如:从西京进来的一些唱片,令兄弟们混着听,乐州的兄弟们,不时地听一听茉莉花,昆曲,交响乐,上海和汉口的兄弟呢,也不时地听一听秦腔包文正,山北唢呐曲子
陈叫山是希望将所有的兄弟,都捏合成一个整体的,但暗地里,陈叫山也能感觉到:大家见面都是乐乐呵呵的,但心底里,总是存着许多的隔阂之感,无法完全消解
这是一个长期的工作,并非依靠刻意之人力,一蹴而就的
更多时候,陈叫山只是将侯今春、邱大为、煞气王他们叫到一起,喝喝茶,谝谝传,聊一聊兄弟们的一些心事,谈一谈船只经营、货物转送等事儿
如今是国难当头的特殊时期,乐州作为抗战的大后方,其迁移民众的人数,仅次于陪都重庆。
在这里,形形色色的外来民众,将各种各样的信息,带至乐州,一时间,倒也热热闹闹
但陈叫山知道,这是一种表面的现象,时日一久,一些潜在的、未知的冲突,或终要爆发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整个国家,尚且陷入战争的纷乱之中,区域小地方,何能诸事随心遂愿
然而,令陈叫山没有料到的是:自他协助联合大学筹建校舍,向古路坝提供物品援助,并接受邀请,成为联合大学的国术教员起,一股懈怠、颓废、好逸恶劳的风气,在某些人的引领之下,慢慢地在航会内部吹刮起来了
卢恩成,原本卢家的大少爷,自卢老爷过世后,卢家大院的人对其称呼也发生了变化:之前称其为“少爷”,如今改称为“老爷”。当然,从汉口、上海过来的兄弟们,则习惯称呼他为“卢先生”。
这是时势转换的必然结果。在如今,陈叫山亦被卢家大院的人,称为“老爷”,或者“先生”,志凯、志荣、志胜三兄弟,自然被称为了“少爷”,志雁被称为了“小姐”
每当听见有人喊自己“老爷”时,卢恩成非但没有一丝高兴劲儿,心中反倒有诸多不快:好端端的卢家,如今生生成了姓陈的把控了大局,便是陈叫山的四个孩子,也不姓卢,却依旧被人一口一个“少爷小姐”地叫长此以往,卢家大院不就成了陈家大院了么
卢恩成暗暗地恨许多的人,同时又更恨着自己:谁让自己裤裆里的玩意儿不争气,没有鼓捣出个一儿半女来呢
若是自己有个一儿半女的,哪会轮到姓陈的在卢家大院端架子
卢恩成一度怀疑是唐慧卿不会生,生不了,而他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自从在一个下大雨的夜里,他与丫鬟莲惜干了那事,捅破了一层窗户纸,其后,便时常与莲惜搅合在一起
唐慧卿偶尔看出了两人之异常,但也强忍了,装作没看见,不知道
莲惜毕竟是唐慧卿的贴身丫鬟,若是莲惜能生出个孩子来,唐慧卿亦感欣慰了
可是,一年又一年,春来又冬去,莲惜的肚子始终无变化
唐慧卿几次暗示卢恩成,希望给莲惜一个名份,不要再让其担着“丫鬟”的身份了,可卢恩成一听说此事,倒是满肚子的火,骂唐慧卿,骂莲惜,骂她们都是没用的女人
有一回,卢恩成与唐慧卿在屋里吵架,莲惜在窗外听见了,流着泪,连连摇头终于在一个夜里,莲惜吞了两包耗子药,待唐慧卿发现时,莲惜已经死硬在床上了
卢恩成的日子,在无趣无聊中一天天地过着,他觉得自己的生活,失去了色彩,看不到希望和光明
直到抗战爆发,各地难民逃来乐州,两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