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申老三那句“抱得美人归”,无疑刺激了柱子的神经,令柱子听着刺耳,心中暗暗不快
陈叫山捕捉到了这瞬息一幕,脑中疾速地思考着
由此而见:孔老八们三人,已经成为汉奸的事情,柱子尚未知晓
以陈叫山之前与柱子的接触来判断:柱子是那种有情有义,有爱有恨的堂堂正正的真性情汉子
柱子明明深爱着秋云,爱得如痴如癫,但是,秋云心里装着了我,便不可能再接受柱子
但柱子并没有依仗自己在女儿梁的茶场势力,凭借其财大气粗,硬生生地逼迫秋云就范,没有霸王硬上弓
柱子纠集一帮同样喜欢秋云的后生,来找我陈叫山的麻烦,并当众说出“我敬你是英雄好汉,就不跟你绕山绕水你说,你是愿意娶秋云妹子,还是不愿意娶,给个痛快话”以及“你要愿意娶她,你就带她走,莫让我从此再看见她你不愿意娶她,你现在就说句话,别让她再胡思乱想动啥心思了”
在自己表明要娶秋云以后,昨晚上,秋云来给柱子看酒时,柱子也没有故意地刁难、讥讽,而说着,“不成,一碗怎么够今儿这也算是喜酒呢,三碗,倒三碗”
没错,柱子就是是那种有情有义,有爱有恨的堂堂正正的真性情汉子他宁可自己心里苦焦,也不愿心中所爱的姑娘受一点点伤害
那么,倘若柱子知道了孔老八他们,已经脱离了原先的益盛茶厂,而今已经为日本人开的大和茶道株式会社做事时,会是什么反应呢
嗯,他应该是愤慨的,鄙视的,仇恨的
若非如此,他便不是柱子,便不是那个有情有义,有爱有恨的堂堂正正的真性情汉子
可是,陈叫山更清楚:如今之形式下,不能直接撕破脸皮,点出孔老八他们三人已成汉奸之事实
倘那样说,激怒了日本人,也激怒了柱子,其闹将起来的场面,自己将无法控制
于是,陈叫山略一思忖,决定采用“投石问路”法,先探一探孔老八他们的反应,并看一看柱子的理解
“对了,久闻益盛茶厂的李天向李老板之大名,我一直想结识,苦于没人引见”陈叫山暗暗观察了一下孔老八、谭老六、申老三的脸色,并说,“三位老板方便的时候,不知可否引见引见”
第024章欲刺脓包
你们如今背叛李老板,成为千夫所指之汉奸,李老板恨不能饥餐尔等肉,渴饮尔等血引见你们真能引见,那还真是见了鬼了哩
陈叫山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显出一恳切之色来,向孔、谭、申三人望去
孔老八始终是那般笑盈盈的表情,嘴巴咧着,大牙处的金色,闪着一道光。
谭老六则将嘴巴微微一撇,下嘴皮蒙了上嘴皮,似喝了一口白酒,觉着辣口一般,微微低下头去
申老三正襟危坐,不动神色,视线拴系于窗格上渐亮的晨光,不动不移
柱子似乎还颇为难受,为压酒性,端起茶碗,大口地喝着,喉结上下动,发出“咕咚咕咚”声
倒是那位狗皮膏日本人,却是一笑,“船家与厂家、商家,是唇齿相依嘛,以陈先生在船帮的地位,去见李老板,还需要什么引见”
好一个日本鬼子,说中国话倒挺溜,还会用“唇齿相依”的成语,看来没少下工夫学习啊
觊觎我中华之野心,足见一斑
陈叫山微微笑着,暗暗想着:这狗皮膏这般说话,莫非,觉出了我的动机还是仅仅只为汉奸们挡一面而已
看来,还得换另一角度来刺破汉奸们的脓包
“李老板为人慷慨,急公好义,直接前去找他,想他也是热情接待的”陈叫山悠悠说,“只是觉着,今儿与几位老板,在女儿梁相逢了,咱们倒还真是有缘哩”
“那是,那是缘分,缘分”
众人皆又笑着附合起来,屋内顿时一片和谐空气
一位身穿黑衣的司机,靠近窗口坐着,起身站立。朝窗外探看着什么,身子一直,衣襟便朝上缩去,陈叫山一眼瞥见了司机别在腰里的两把手枪
陈叫山眼珠子一转:既然从几个汉奸身上说话不易,何妨直接找柱子说话呢
“柱子兄弟,我这回过来,想弄一批毛茶到上海去。不知”陈叫山故意卡了壳,等着柱子接答。或者别人来接话
“陈先生,恕我直言,你弄毛茶到上海,是没有赚头的,弄不好,还要折本呢”谭老六轻轻一抖袖管,端起茶碗,略略朝陈叫山身前一呈,“女儿梁所产毛青茶。经压饼、发酵,制作成砖茶,可谓上品但直接将其运到上海去,茶客却是不买账的”
“哦,谭老板的意思是,咱这女儿梁的茶叶,敌不过那西湖龙井。六安瓜片”陈叫山故意挑动着柱子的神经,也挑动着汉奸们的神经,“到了上海,一准没有市场”
陈叫山用了一个“咱”字,将自己定位在女儿梁的女婿身份上,显出一种自家人的感觉来。倒也无可厚非。然而,此话一出,兴许能引起柱子心底对谭老六的不满,也容易引起其余人对谭老六的抱怨
果然,狗皮膏日本人又说话了,“陈先生说哪里话中华茶道,源远流长。各处是各处的风味,各处有各处的特色,哪分什么高低优劣”
陈叫山恨不得一个巴掌扇到狗皮膏脸上:我中华茶道,源远流长,干你屁事用得着你在这儿评说么
心下愤恨,陈叫山嘴上却说,“如此说,我运女儿梁毛茶去上海,还是可行的噢”
说着,陈叫山自嘲地挠挠后脑勺,“对于茶叶这东西,我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让各位老板见笑哈”
柱子淡淡一笑,打了个酒嗝,一股子酒味儿,直扑陈叫山而来,“陈帮主,你能要多少”
陈叫山作思考状,低了头,手指头仿佛也掐算点捏着,继而说,“嗯动两艘平板大帆船,全都圆载的话,少说也得个二十万斤左右吧”
孔老八、谭老六、申老三,相互之间,对望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个愣头青陈叫山,还真是个土包子,你以为茶叶是粮食啊,说要多少就有多少
狗皮膏却倒平静,只是唇角微微弯了,依旧正襟危坐
三位司机,兴许感觉屋里谈的话题,他们不感兴趣,兴许认为涉及了生意的细节,他们也不适合在场,便都起身出去了
陈叫山借坡下驴,“怎么,柱子兄弟,是不是我要的有点多咱这儿的茶叶,够吗”
“来来来,喝醪糟喽,热乎乎的醪糟,喝点暖和身子”
一个老厨夫,挑了担子,一头装着大食盒,一头装了许多的瓷碗、瓷勺,进来给众人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