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咬咬牙。将枪放下,闷叹一声,转身出去了
陈叫山方才一言,毋宁是说在大头,倒莫如是陈叫山在说戏词,说于赵专员听的。
陈叫山的态度很明确:赵专员,你要查。你要怎么折腾,我陈叫山都奉陪到底
通过这几天的走访、调查。陈叫山在乐州的势力、影响力,赵专员已经有了深切体会。可以说,陈叫山已然是一棵参天大树,根须扎于地下,延绵之广,钻土之深,已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面瓜,给赵专员换新茶”陈叫山亲自俯身下去,拾捡了地上被赵专员摔烂的茶杯。并对方才两个拔枪的随行军说,“两位兄弟,坐,坐坐”
面瓜很快端着新茶进来了,放于赵专员面前,单手一伸,“赵专员。方才的西湖龙井,口劲微小,怕是不合赵专员的口味。这是紫川毛尖,产于凌江中游的紫川深山,汤水色碧,口劲中正。赵专员尝尝,若不对路,我再换”
面瓜倒不愧是承礼客的客首,就是会来事儿啊经他这一说,赵专员起先的拍案而怒,打翻茶杯,便被遮掩了过去。同时。以茶水为说事,为赵专员留足面子,留足了扎势的空间
“哎,对了,赵专员,方才咱们聊到哪里了”陈叫山用折扇一指新泡的紫川毛尖,“咱接着聊”
还聊什么呀
还怎么聊
还能聊出些什么呢
赵专员略有尴尬,便端了茶水,轻咂一口,“嗯,好茶,好茶”
“哈哈哈哈哈”赵专员放下茶杯,忽地大笑起来
陈叫山摇着折扇,亦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的笑声,皆极为响亮,交汇于一处,传响极远。立在门外的那些兄弟们,便就懵然了:这是闹啥呢方才又是拍桌子,又是拔枪的,怎地现在又笑起来了
如今的陈叫山,又有几人能真正与之平肩,能真正融悟其心境
没错,陈叫山是在等赵专员亮那一张底牌
处理完乐州的诸多事务,陈叫山便准备要前往汉口了,与两江航会会长曹保仁,商谈入股两江航会的事情。
陈叫山如今考虑的,是海广天高的大事
陈叫山志存天海,怎会让这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儿,纷乱了心,生生耽搁了时光
赵专员再怎么折腾,到最后,终究是为了亮一张底牌别人看不透,陈叫山却看得透透的
如此,何必与他赵专员一般层次,何必与他顶牛、冲突
老虎不屑于与老鼠玩。
巨龙怎有陪虾米嬉戏的兴致
陈叫山想的是,尽量缩短赵专员亮底牌的时间:要提条件,你就早些提,我不屑与你斗,没工夫与你玩
只要你提出的条件,我能接受,且就打发了你,权当是我陈叫山交了个朋友而已
既然是要干志存天海的大事,多一个朋友,总比树一个敌人要好
“陈先生,久闻乐州乃天汉之福境,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此番前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赵专员喝着紫川毛尖,忽地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淡话。
这淡话,别人听不出来,陈叫山却能明悟:这是赵专员开始转话前的铺垫。
“面瓜,进来一下”既然赵专员要开始转话了,自然不希望有旁人在场,于是,陈叫山将面瓜喊了进来,“你带这两位兄弟去吃点冰泉西瓜,瞧这天热的”
在座者没有一个脑袋不开窍的人,听了陈叫山这么说,赵专员觉着极好,两个随行军士兵,也自知该离开,正好借吃西瓜为由
当房间里只剩下了陈叫山和赵专员两人,陈叫山悠悠摇着“心静则安”的折扇,忽说,“赵专员,你此番来乐州,带来的兄弟可不少呀”
都是聪明人,话无须说满,三分便可。
陈叫山晓得赵专员的心思,晓得他要转话,便有意帮他引话,以免让他为转折的措辞,徒费脑筋
你要过河,我帮着搭桥,你要翻山,我帮着凿道
“我是不想要太多人的”赵专员笑说,“可你也晓得,这西京城的秋老虎还凶得很哩,一听说要来乐州,好多兄弟都抢着要过来,说过来避避热,凉快凉快,乐州这地方,还真是好地方啊”
好一个“避避热,凉快凉快
陈叫山心下暗说:你赵专员也是官场上混的高手,怎地还如一个青涩小姑娘,说个话一遮三掩的
“陈先生,赵专员”门外忽传一声,竟是刘县长来了
第645章不步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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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县长进门一瞧,屋里只有陈叫山和赵专员两人,眉毛微微一挑,便大许感觉出了某种东西
面瓜遂即进来,问,“刘县长,你喜欢喝什么茶小的没见识,方才给赵专员上了西湖龙井,口劲微,不合赵专员的口味,这才换了紫川毛尖”
赵专员微微一笑,心中暗暗赞叹:什么叫“没见识”这简直是见识大如天啊陈叫山的手下,一个端茶倒水的,竟都是这般的厉害角色啊由此可见,陈叫山是怎样的强大啊
“就手,就手就好”刘县长连忙客气说,“我是个粗鄙人,不懂茶道,啥茶到嘴里,都一个味儿”
面瓜便同样泡了一杯紫川毛尖,端于刘县长,“紫川毛尖,刘县长慢用”
听得面瓜这般说,赵专员和刘县长对视一眼,遂即便都端起茶来喝
只这一刹,被陈叫山捕捉在眼,琢磨在心了
陈叫山忽而意识到:面瓜通过这一个上茶的小小细节,测探了一下,看刘县长和赵专员两人,究竟是随道同行而已,还是旧有交好
常理来说,如果刘县长不与赵专员交好,甚至,还存有某种分歧和裂隙,则有几种可能:其一,刘县长要么标新立异,故意喝与赵专员不一样的茶,在陈叫山面前,以此昭示自己的根底,证明自己与赵专员并非一路人;其二,刘县长顾忌赵专员的面子,主动提出与赵专员喝一样的茶,则标明,要么刘县长与赵专员是交好,要么便是忌惮于赵专员的权势;其三,若是刘县长说出“就手”、“随便”之类的话,则充分标明:无论刘县长与赵专员是交好,还是存有裂隙,刘县长如今来了乐州城,便是仰陈叫山之鼻息的,更忌惮陈叫山在乐州的威势
而方才,面瓜上了紫川毛尖,并有意点明“紫川毛尖,刘县长慢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