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恒生说,先理顺一个分划版块,以城中、城东、城西、城南、城北为五个大块,每块选两名兄弟,先来杏园春聚首开会,将事情一次性说透,说细。然后,每个区域的一人回各自区域,另一人留守在杏园春,白天扮作食客、伙计、杂役,闻听杏园春每日的“早堂会”、“午堂会”和“晚堂会”,晚上再回各自区域,与那留守的兄弟通气、交流、沟通
杏园春乃是西京城里最最有名的谝传场子,每日里,西京城里各种的“包打听”、“漏斗嘴”、“是非客”、“顺风耳”,都会在这里进行早、中、晚三次的谝传交流,大到国家大事,北平府、南京府里的头头脑脑如何如何,小到谁家儿媳妇不贤惠,谁家婆婆过于刁蛮,谁家买了一只猫,如何多花了钱,谁家养了盆花,看似一般,实为奇花等等等等,全都一网而拢,无所不包
陈叫山和秦效礼、吴先生,听了鹿恒生的具体安排,纷纷称好,感觉如此布局,便是在这西京城里,寻找一粒穿了空心的芝麻,亦非难事,更莫说是一个大活人了
“具体来说,我觉得,首先要有沈庆非的画像”鹿恒生进一步说,“沈庆非的画像,不能少,但更不能多,只画五张,五个分区的兄弟,人手有一张便可”
陈叫山点头认同,“目标有所向,天罗地网,无一遗漏,但又不能满城风雨,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第299章钩织
陈叫山与吴先生回到卢家货栈,刚到院门口,便听见院内传来“嘿嘿哈哈”的习拳打斗声
城东苗家拳馆的苗镇东,来到卢家货栈找骆帮主,两位老兄弟又抬上了杠,骆帮主说苗镇东的拳不行,苗镇东不服,说骆帮主练的是拳,两人笑笑闹闹着,便提说让手下人切磋一下,便知谁高谁低了。
于是,苗镇东的几位徒弟,便和四个卫队兄弟切磋起来了
此回合,正是满仓跟苗镇东手下一位叫成贵的徒弟切磋。
成贵自恃得了苗镇东的真传,上中下三路,皆有高招,无一偏颇,一上来便列开架式,“哼哼哈哈”几番冲拳踢腿,朝满仓冲来
满仓只是跟陈叫山学过不多的几路招式,拆拳解招,自是不很在行。但满仓有一身豪力,卫队兄弟们无人能比得过,大头和二虎两人,曾经合起来夹攻满仓,仍是难讨便宜。
满仓见成贵大刀阔斧,攻击过来,便以所学的简单招式应对,只是眨眼间,胸膛上便被成贵连踢了两脚,衣裳上留下了明显的脚印但满仓挨了两脚,并未有丝毫疼痛,反而以拙搏巧,步步向前,任成贵的拳脚连环袭来,亦不退步最终,满仓凭借一身豪力,将成贵牢牢抱在怀里,动弹不得
“看,你个老崽娃,咋教的徒弟嘛这叫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骆帮主嘿嘿笑着说,“你老崽娃,光是教的这花拳绣腿,不顶用么”
“嘿,老挨球,看把你能的”苗镇东撇着嘴,转头看着骆帮主,“你练的拳,胜了一局,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这时,陈叫山和吴先生进了院子,陈叫山之前听骆帮主提及过苗镇东,见院内坐着一位老者,年纪与骆帮主相仿,一身黑色短打,尽管天气寒冷,却将袖子挽到了肘部以上,一看便有英武之气,料想便是苗镇东无疑了
“苗前辈好”陈叫山走上前去,冲苗镇东拱手以礼。
苗镇东以拱手还礼,“前辈不敢当你便是鼎鼎大名的陈叫山,久仰“
“苗前辈说笑了,浪了些虚名而已,日后还望苗前辈多多指点哩“陈叫山笑着低头说。
苗镇东将陈叫山从头到脚,一番打量,见陈叫山如此身板,以他多年学武之经验眼光一看,便知陈叫山是习拳练脚的好把式,便对骆帮主说,“我说这老挨球的,咋现在走路都忽闪闪抖,原来有陈叫山这样的厉害晚辈哩,难怪嘛“
大家一阵笑闹后,骆帮主便问陈叫山,“叫山,秦效礼要你去杀汉奸沈庆非”
陈叫山觉着刺杀沈庆非之事,不宜太过对外宣扬,但既然骆帮主已经将话说出来,无可挽回,不如索性说开去,没准苗镇东他们兴许也能帮上些忙,于是便回说,“现在之关键,是尚不知道沈庆非究竟藏身何处”
众人听了此话,便陷入一阵短暂沉默
吴先生便站起来说,“刺杀沈庆非,只是手段,并非目的。我们的目的是,要让日本人知道,这不是他们肆意妄为的地方,他们要为他们的一切阴谋,付出代价”
苗镇东长叹一口气,“上回,天葵社的两个东洋浪人,到我拳馆比拳,被我一顿拾掇,灰头土脸走了,我估摸,这梁子是结下来,日本人迟早还会来闹腾”
“来了才好哩,来一个打一个”七庆很兴奋似的,将拳头一扬,“日本人自己要挨揍的,咱又没绑他们来”
“就凭你”鹏天撇撇嘴,用手按在七庆瘦削的肩胛骨上,一推一推,“就你这猴样,经得住几拳几脚还来一个,打一个,我呸”
这哥俩只要一掐起来,便是谁也不服谁,七庆便又顶上了,“我不行,你行,你去打,这总成吧打好了,也算给咱中国人长脸不是”
陈叫山将手高高一举,鹏天和七庆都明白了过来,双双闭了口,再不掐了
这时,唐嘉中说话了,“我就闹不明白了,督军府的人,到底在怕啥这是中国的地盘,自然由中国人说了算,既然日本人敢杀我们的人,我们为什么就不敢杀日本人”
卢芸凤白了唐嘉中一眼,“从某种意义上说,卖主求荣的汉奸,比日本人还要可恨,可是”
卢芸凤说到这里,忽然便说不下去了,因为一瞬间,她又想到了汉奸固然可恨,可是,现在,刺杀汉奸的任务,落到了陈叫山的头上
卢芸凤想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曾经正面扰话,反对秦效礼让陈叫山去刺杀沈庆非的想法,于情,是对的,于理,却显得不妥
“可是什么”卢芸凤沉默了,唐嘉中便又反问过来,“汉奸要杀,对,没错可现在连汉奸在哪里都不知道,但天葵社呢,天葵社就在那里,天葵社不是找不到呀万一沈庆非藏身在天葵社,又怎么办”
吴先生在屋里踱来踱去,陈叫山眼睛微闭,手指一下下地在自己大腿上轻轻点着,屋里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唐嘉中乃热血爱国青年,这一点,吴先生再清楚不过,众人也都晓得。
可是,当今之时局,韩督军迫于上峰的压力,没办法直接对天葵社动手,若是那样做,势必会挑起大的争端这一点,大家都明白,包括唐嘉中自己也明白,但唐嘉中方才提出的“沈庆非藏在天葵社“的问题,无疑让大家瞬间都沉默了
苗镇东见屋内气氛有些压抑,一拍大腿,站起身来,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