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用木盘端着笔墨纸砚和印泥来了,朝余团长身前的桌子一放
“余团长,写个字据吧”陈叫山用手指着笔墨纸砚,“余团长事务缠身,整天忙哩,没准一忙起来,就把咱今天说的这一档子事儿,全都忘了哩我陈叫山面子又薄,为这点小事儿,再去找余团长,去找孙县长,你说,是不是也太”
余团长这一回没有避让,直视着陈叫山的眼睛,迎接着陈叫山的视线,“你陈队长交代的事儿,难道我还能忘了不成这字据,我看就”
张铁拳和刘神腿趴在床上,看着陈叫山和余团长,怔怔着尽管柳郎中刚才已经给他们伤口上了药,伤口没有如起初那般痛了,但柳郎中擦拭药水时,纱布接触皮肤的那种刺痛感觉,仍令他们感到心有余悸。不过,现在看着陈叫山要余团长立字据,他们不晓得陈叫山唱的这一出,到底有什么意味他们起先没有将宋城窑场说出来,是替余团长保守着大秘密,余团长也给了他们以暗示,赞许了他们的守口如瓶。可现在,余团长生生欠下了陈叫山三十方红椿木,余团长会不会因为此事,再次怪罪到他们头上呢
张铁拳和刘神腿的这种忧心,以及所带来的表情变化,全然被陈叫山看在眼里,装在心里
“余团长,好记性不如淡墨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陈叫山从张铁拳和刘神腿身上,收回视线,重新看向余团长,“县府也好,保安团也好,跟卢家终究是要打长交道的,咱都在乐州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为这么点小事儿,我陈叫山怎好三番五次地提醒你余团长,提醒孙县长呢”
没办法啊,真是没办法这又软又硬的话,又像刀子,又像绳子,又像烈酒,又像冰水,我还能如何推口罢了,罢了那些斗智斗脑筋的形而上的事儿,我余山奎玩不起,留待你们去玩吧反正啊反正,事情好也罢,孬也罢,我余山奎能得到什么好处,又有什么坏处
余团长动念之际,起了毛笔,在砚台沿沿上略一划蘸,提笔便写写完之后,将毛笔一搁,又将右手食指,伸进印泥盒里,一点,在信纸上狠狠地按了下去
余团长双手将字据交到陈叫山手上,然后一转身,对趴在床上发愣怔的张铁拳和刘神腿喊,“起来走吧,莫非还要陈队长八抬大轿送你们回去”
陈叫山将字据折好,放进口袋里,拍了两拍,笑着说,“余团长,天下这么大的雨,两位兄弟身上又有伤,就留这儿吧放心,两位兄弟看病治伤,待个三天五天也好,十天八天也罢,都在那三十方红椿木里包着了,我陈叫山不会再张口提钱的”
“余团长,下雨路滑,你路上小心”陈叫山将手一挥,“大头,送客”
第216章硬茬
余团长撑着雨伞来到县府,孙县长和何老板正坐在里下棋。
余团长将雨伞上的水珠抖了抖,斜斜靠在门外,走进去喊了声,“孙县长,有个事儿”
孙县长和何老板皆眼盯着棋盘,并不看余团长,孙县长的手在棋罐里搅来搅去,搅得棋子“哗啦哗啦”作响,何老板则右手捏着一枚白子,左手在棋盘上方指指点点,比比划划,嘴里似乎还嗫嚅着什么,眉头紧锁
没人理会余团长,余团长又看不懂这黑黑白白的玩意儿,想再说话,又怕惹恼了孙县长,只得装作观棋,腰弯着,脖子伸着
“啪”何老板终于将白子拍在了棋盘上,忽然又倒吸一口凉气,腮帮上仿佛被马蜂蛰了一下,连忙又要用手去落子
“世事无情,落子无悔”孙县长伸手将何老板的手架住了,“只要自己看准的路子,就是死,也要走下去”
何老板“嘿嘿”一笑,将手收了回来,“嗯,对对对,姐夫说得好”
孙县长面无表情,手在棋罐里搅了搅,摸出一子,以食指和中指夹着,缓缓放于棋盘上,然后抬起头,看着何老板说,“自己收尸吧”
“哎呀,输了输了”何老板连连摇头摆手,“不下了,不下了,姐夫棋力高幽,我实在下不过啊”
孙县长将身子朝椅背上,深深靠去,这才转头看着余团长,“怎么,回来了”
“”余团长一愣,遂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脸又瞬间一严肃,“县长,有个事儿,得跟你说一下姓闫的那小子,私自偷运红椿木,惹下乱子了“
余团长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反复强调着“闫队长私自偷运”这一点,并将自己迫于无奈,写下三十方红椿木欠条字据的事儿也说了
“人家没乱,自己先乱了啊”孙县长感慨着,“借力打力,将计就计,陈叫山看来不简单啊”
“余团长,也没啥大事儿”何老板在一旁安慰着,“你就拖着不给,他陈叫山能把你球给咬了你给卢家写的借粮借油的字据还少么不还又能怎地”
孙县长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摇头叹息,“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不一样喽”孙县长扶着椅子扶手,身子向前移了移,“卢家以前有陈叫山这号硬茬子么这种人看起来像老虎打瞌睡,跟只乖猫差不多,你把他惹急了,你再看看”
“县长的意思是”余团长顿了一下,“过天,就给陈叫山送红椿木”
孙县长连连摆手,眼睛却看着棋盘,黑黑白白,错综罗列
孙县长从棋盘上起两颗黑子,在掌心里攥了攥,而后,将手掌摊开,“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这两颗棋子打掉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