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巧,你坐啊,我给你沏杯茶来”二太太放下针线,要起身去沏茶,禾巧忙说不喝,见二太太执意要去,便转移话题,说这辣椒真好看。二太太一边用木勺从茶筒里舀茶叶,一边说,“院后边有块地,空着也怪可惜,就种了点辣椒,芸霞爱吃。最近这太阳大,我就琢磨着串起来晒干了,好放,坏不了”
禾巧接过茶杯,吹着浮茶,眼睛瞅着四小姐手里的鸽子蛋,四小姐注意到了禾巧的视线,便嘟噜着嘴说,“娘要我练字,非要让我把鸽子蛋握在手心里禾巧姐姐,你评评理,就算我平时爱掏鸽子蛋,我娘也不能拿鸽子蛋来惩罚我呀”而后,转头朝二太太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芸霞妹妹,这不是惩罚。写字要平神静气,掌心要空刚开始,掌心太实,握个鸽子蛋,掌心就空了,练差不多以后,鸽子蛋就可以取掉了。”
四小姐“噢”了一声,吐吐舌头,一脸无奈,继续练字了。
“禾巧,这外面忙忙乎乎的,只说是找治疗恶犬疾的古方,不知道找的咋样”二太太又开始串起了辣椒,低头专注。
“柳郎中和账房几个人,一直在汇总、甄选呢,也不知道咋样了。”禾巧微微叹息,“大海捞针,也得捞啊”
“我小的时候,倒听我爹说过一个专门治疗恶犬疾的法子“,二太太将针在鬓发上划了一下,头也未抬,仍旧捏着一个辣椒,穿针引线,“就是时间有点久了,光记得个歌诀了,具体是啥,全忘了”
禾巧一听此话,来了兴趣,便要二太太说来听听。
二太太说,她爹年轻时,头脑灵活,腿脚勤快,一个人跑走江湖,收购药材,穿梭买卖,互通有无,因而,常常走街串巷,进村入山,免不了会遇到庄户人家的狗。有一年,在江南,就被一条狗咬伤了,一位亳州的老郎中,给了一个方子,用了没几次,就完全好了
“后来,我爹生意做大了,接触的郎中和药材商也多了,便对那个恶犬疾的方子,进行咨询、请教,由此编出了一个歌诀,说是三黄辅三红,一黑拱川穹,参龙捻宝蜡,恶犬不敢迎。这歌诀里的三黄三红是啥,我都忘了,光知道这一黑,指的是紫竹根。还有,参是指的人参败毒散,宝蜡指的是三黄宝蜡丸,那个龙字,指的是啥龙啥啥汤来着哎呀,完全记不得了”
禾巧认真听完,取来纸笔,将这歌诀写了下来,而后交给二太太过目,确认。
“二太太,你再好好记一下,确定一下,那个龙字,对应的啥龙啥啥汤的名字,第二个字是龙,最后一个字是汤,名字总共五个字,对吗”禾巧一边吹着纸上的墨迹,一边再次向二太太求证。
二太太想了想,点点头,“错不了,就是啥龙啥啥汤,第二字是龙,最后一字是汤,拢共就五个字。”
“二太太,那据你所知,这个歌诀所包含的方子详情,还会有哪些人知道另外,谢老爷有没有将这个歌诀方子,著书传世呢”
“唉我爹是将方子写在了一本书上,要说知道的人,也倒是有,就是”二太太放下针线,目光变得忧郁而迷惘,似一道幽光,穿越往事的长巷
二太太有一哥两姐两弟,共六姊妹。大哥早年在北平读书,因成绩优异,又转至英国深造,后来与一英国银行家的千金结婚,定居英国,起初领着家眷,回国过几次,谢老爷过世以后,便只有书信偶尔来往,再未回过国。二姐认识了一位去新疆赶大营的天津人,远嫁迪化,后来因为鼠疫病亡。六弟当年与一青楼女子相恋,爱得死去活来,要给女子赎身,与其成亲。谢家乃梁州望族,怎能愿意此事百般劝说阻挠,青楼女子羞愤之下,悬梁自尽,六弟因情生恨,离家出走,远赴南洋,至今生死不明
谢老爷过世之后,谢家的生意,便由五弟来打理经营。五弟吃喝嫖赌,样样皆有,没出几年,谢家的药材生意,便由盛转衰。有一年,五弟收购了一批天麻,急于烘干出售,偿还赌债,购买木炭时,又贪图便宜,买回了一批质量极差的木炭一天夜里,月黑风高,几个药库的伙计,连夜烘天麻,为了解乏,便喝酒,而后倒头睡觉。未料那木炭架上火以后,老是冒火星子,火星四溅,因风助燃,便点着了药库的干草那天晚上,三姐正好领着孩子,回娘家陪母亲,整个谢家,被一场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二太太说着说着,抬手抹着眼睛,却还掩饰着,“禾巧,我这人不大会说话,惹你见笑了。瞧这辣椒,辣得人眼睛疼哩”
禾巧见二太太在掩饰,也便极为自然地安慰了二太太一番,道了谢,拿着那歌诀,去药堂找柳郎中。
来到药房前院,杨翰杰以及账房里的几位伙计,都已经回去睡觉了,惟有柳郎中一人,仍在灯下冥思苦想
禾巧并未先将那歌诀拿出来,而是先问了柳郎中甄选古方的进展如何,柳郎中站起身来,揉揉眼睛和后颈窝,“既有收获,也有迷惑啊”
柳郎中说,收上来的药书百余本,涉及到恶犬疾的,不到十本,而这区区几本之中,对于三黄宝蜡丸,也是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