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不容易醉,却又含着酒精。喝到了这会,每个人都有点飘飘然,大话也开始格外地多起来,酒精让这些小孩们的血液就象岩浆一样沸腾着。彪子讲了很多自己以前的光辉战史,每个小兄弟只知道这趟活是跟着彪哥出大买卖,是帮彪哥给自己兄弟去报仇血恨的。
这里就可以看出小黑哥的聪明之处了,这种场合下,主要负责人尽量不出面,自己办事的兄弟知道的内幕越少,越会在必要的时候给自己留下很大的缓冲余地。
如火一般的骄阳终于收却了淫威,空气中隐约也开始漂浮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了,彪子和手下的一帮小兄弟们终于出动了,地旷人稀的纣臣墩山,这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纣臣墩山附近在这个时间段扔一个手榴弹也炸不到几根毛。
彪子他们一帮人骑着自行车,穿过天都的大街小巷,挟着一股劲风,呼啸着在大街上穿梭而过直奔西城而来,每个人都是白色的手套,一水的老k皮鞋,磨得雪亮的铁锨就架在了车大杠上,每个人都埋头将自行车蹬得“咔咔”作响,打头的两辆自行车在后座之间拉开了一条老早就准备好的横幅“学雷锋义务植树队”,横幅被风吹得猎猎。
一过龙川桥,就看到了一溜摆成了长龙的新疆人地摊,新疆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西城的街头,一条街上散发着隐约的孜然香味,逗得正在埋头猛蹬车的彪子情不自禁的打了个饱嗝。新疆人正在摆出了所有的家伙什,忙碌得就象一堆蚂蚁,彪子他们潇洒的在街道转弯处越过了新疆人的地摊,有个叼着漠河烟的新疆汉子抬起脑袋还好奇地注视了他们一眼,和彪子的眼光刚好对上了,新疆人明显怔了怔,还是避开了头。大多数天都人都看上去傻了巴唧的,但是有的天都人却让新疆人没有勇气和他们的目光对视,彪子的目光就属于后者。这个新疆人觉得这个家伙眼神很凶,他看的明白,那几辆自行车上面的条幅写的是什么。雷锋他也知道是谁,不过他觉得现在这个骑车而过的汉子根本就不是象学雷锋的良民,倒有点抄家的土匪。
纣臣墩方向的路明显比原来的路要好骑许多,基本上都是石板铺起来的,彪子他们骑得很畅快,他们觉得自己有种飞起来的感觉。这条路不就是道明臣去年自己花钱整修的那条吗,他大概怎么着也没想到这条他修好的路,去给来办他的人带来便利吧彪子在心里不由一阵好笑。
两旁道路边的柳树和栀子花忽闪着往后退去,纣臣墩灰色的主体已经了然在望了,彪子开始有意思地放慢了节奏,所有的小伙子们也感觉出来,大家都不由自主的也放慢了双脚的踩踏。
彪子的心里开始没来由的出现一阵紧张,每一次的火并,彪子都会有这样的感觉,这次感觉来得比较的强烈,彪子感觉手心里汗津津的,连自行车把手都有点浸湿润了。彪子的脸上还是一片平静,这时候带头大哥千万不能有什么示弱的表现,这是这些小孩的扬名立万的机会,两样也是他自己的。
道明臣的过去就象一座横跃不过的大山,压得大家的心进而都沉甸甸的。
“呆会听我的号令,谁上得最猛,今晚奖励一个水灵灵的小妮儿”彪子低沉的发布着动员令,眼前的纣臣墩山上的青葱色已经能一目了然了,路边的大柳树仿佛也快到了尽头,彪子的话里也情不自禁地带上了激动的颤音,他的目光就草原上低空掠过的金雕,不停地扫扫视着面前的柳树间的堤坝,等待着猎物的出现。
“哥,你瞧那”有个满脸青春痘的小伙直起了身子,指着不远处的一棵老柳树有点惊惶地说道。
一个落魄的背影,几只东倒西歪喝了半干的酒瓶,那一头被风吹得有点凌乱的长发,夹杂着点点银丝的长发。
道明臣的挂历早已经在下午被传阅了无数遍了,大家都已经了解得不能再了解这个人了。
“就是他”彪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他的喉咙就象是一只困兽在艰难地嘶哑着号叫着。
“咣当”之声不绝于耳,所有的小伙子全抽出了车大杠上斜插着的铁锨,自行车被摔得远远的,扔了一地。
“妈的,干死他”彪子两眼通红的嚷嚷着。
两个忽然从跑边杂草丛中冲出的汉子打乱了彪子的计划,这两个家伙手里拎着两尺半的长马刀,一上来就杀了个彪子一行措手不及,有几个冲得猛的小孩被长马刀一下子砍倒了,铁锨招架时被锋利的马刀一下子砍成了两截,顺势而过的马刀就象割开一块破布一样将小伙子的身躯重重的撞倒在尘埃里,铁锨打磨得极为锋利的铲头兀自在空中翻滚着,横飞出了老远,“当郎郎”的在石板路上砸出了一溜白色的印记。
“老大快走”两个汉子一边状若疯虎的挥舞着手中的长刀,一边对着海边静坐的长发男子吼道。旁边的小孩们蜂拥上去,长柄铁锨在半空中抡成了一个个半弧,亡命般的招呼了过去,铁锨虽然磨制得很锋利,但毕竟比不上马刀,两个汉子的身上挂了彩,但还没倒下,鲜血虽然浸染了他们的全身,可他们的目光中还闪着不屈。
坐在树下的男子终于缓缓站起身回过了头,刀光,剑影,鲜血,在他面前疯狂的演着,愤怒的呐喊,熟悉的感觉,劲风吹得他的长发在空中乱舞着,他的身体就象一杆亘古以来就插在这里的长刀,他的脸庞在可怕的扭曲着。
彪子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
“都起来,让我来”彪子一边嚷嚷着,一边从自己的一车架上绑着的门球袋子里抽出那把乌黑没亮的双筒猎枪,他的眼睛充满了嗜血的疯狂,他已经不能再耗下去了。
小伙子们哗地全散开了,两个浑身浴血的汉子都背靠着背,用长刀拄在了石板路上,他们的手全部因为脱力而显得有点痉孪,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豁口在他们的脸上翻卷着,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内容。
“碰”的一声枪响,两个汉子中飞出去一个,还有一个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他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感觉自己的身上就象是开了个自来水龙头,有种“哗哗”的感觉。
“妈的”彪子愤愤的朝着汉子吐了口口水,一脚将汉子踹倒了。汉子手里的马刀也扑棱着摔倒在了身边。“干他”彪子潇洒地对着道明臣一指,小伙子们怔了一怔,全都兴奋地嗷嗷叫着,挥舞着手里的铁锨,身道明臣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们全然没有注意到道明臣原行以英俊而驰名天都的面容已经扭曲变成了多么的狰狞可怕。
“碰”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划过了已经半疯狂的小伙子们的身边,五四手枪赖以成名的贯穿力将彪子持着猎枪的胳膊肘关节一下子截出了一个透明的空洞。胳膊就象一根被强有力的大手扳断的火柴梗,垂荡了下来,如同海边湿润的海风吹拂里的老柳树轻柔的枝条,还有轻轻的晃荡着,猎枪吧嗒一声摔在了地上,蹦弹了两下,寂静了。
彪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胳膊,他能看到自己的袖部似乎还冒着烟,一波一波的鲜血划着弧线往外喷溅着。
一大帮加里森敢死队的小伙子们傻傻地看着站在近在咫尺的道明臣,看着他手里持着的那把五四手枪乌黑的枪口,全部呆住了。他们无数次的幻想着今天的场景,但绝没想到这样的情形,大家的心里都没有类似的准备和承受。
“想活命的全给站在这里,我只要他。”道明臣用手指指着彪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小伙子们有点仓皇地互相打量着,他们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大家都傻了。
道明臣慢慢地走近了,没有一个人敢妄动,每个人的目光都盯着他手里的手枪在出神,道明臣从容地从他们中间穿行而过,小伙子们都不由自主地闪开了一个过道,道明臣就象一个检阅着部队的首长,从他们中间傲然而过,有个闪得慢的小伙儿被他随随便便的一脚抡飞了,护在胸口的铁锨柄喀嚓断成了两截,跟自己的主人斜刺里倒滚出了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