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错见她眉尖若蹙,笑容也不似从前那般明朗,虽锦衣华服珠翠环绕,却仿佛丢掉了快乐。这样的感觉让他打从心底里感觉到愧疚,但他不是那种动辄婆妈的人,笑着逗她:“莫不是饿了待会儿去见了皇兄咱就吃饭哈。”
傅萦:“我看起来像饿了”
“分明就是。”萧错用力的点头,“除了饿没见过你愁眉苦脸呢。”
好吧,傅萦无奈的叹息,谁让她吃货的形象根深蒂固呢。
其实她只是在看到宏伟的宫墙内夕阳西下的景色,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历史终究会将他们所有人都碾压成烟尘的无力感,以及在这个广阔的空间中,即便有萧错在身边还是偶尔会感觉到自己的渺小与寂寞。
萧错没听见她牙尖嘴利的反击,虽不至于皱眉头。却也是一副忧郁模样,越发的心疼了,低声道:“旁人说你什么你都不要理会,也不要轻信,你只要相信我对你的真就好。若是因为不相干的人让你不快乐,我会非常心疼。”
傅萦闻言一愣,发觉萧错显然是误会了,“莫不是你觉得才刚我在向家受了委屈”否则也不会提前离席,宴都没摆就走。
萧错当然不会将阿彻在假山附近听到的话告诉傅萦,只是道:“我是不喜欢应付那种场面才提前离席。跟这些没关系,现在说的是你。你不开心。”
“谁说的。”
“老子看出来的,你还想狡辩”萧错声音提高。
后头跟着的宫人不约而同的低垂了头。暗想王爷对王妃果然也会有这种凶巴巴的时候,战场上经历过拼杀的男人气势是与寻常人不同的。若真厉害起来,只一个眼神都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傅萦却哼了一声:“你说什么老子你是谁老子”
萧错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那不是口头禅么,又不是说你的。”原本这玩笑可以开到孩子的话题上,萧错却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指着一旁景物介绍起来,言语格外殷勤。
傅萦见他那小心翼翼又笨拙的样子。忍不住好笑的摇摇头,方才的怅然之感却被插科打诨的消除掉了。
走走停停,最后没什么景致逛了便乘轿,一路到了养心殿。王公公便引着二人到了后院。
皇帝此时正站在一株银桂树下负手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萧错带着傅萦行了礼,便问:“皇兄想什么呢”
他觉得今日的皇帝与从前的不大相同。
皇帝望着傅萦,称得上和蔼的道:“皇后那里预备了点心,王妃先去小坐片刻吧。”
“是。”傅萦那里敢违拗,忙行礼跟着王公公出去。
萧错禁不住回头伸长了脖子去看,其实他根本不放心让傅萦去单独见皇后。
然而圣旨就是圣旨,那里能够违抗。
皇帝观察萧错的脸色,无奈的道:“你想什么呢你皇嫂虽然脾气倔强了一些,却不是会胡行乱作的人,你的宝贝疙瘩没是的。”
“皇兄见笑了。”萧错脸上发热,转而问道:“皇兄找臣弟来可是有事”绝不会是单纯吃晚饭这么简单吧。
皇帝负手道:“你陪着朕走走。”
萧错立即应是,与皇帝走在寂静无人的院子中,踩着脚下平坦的石砖路面。
忽然萧错听见皇帝悠悠的叹息了一声:“你可是在怨朕”
萧错一愣,看向与自己身高相仿,正处在中年最富有成熟魅力的皇帝,“皇兄做什么这么说”
“这些日朕看着你身边发生不少事,也想了许多,有一些秘密憋了很久,朕想这会子是该告诉你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交心
萧错心头莫名一跳。这话若是别人说起来,原也算不得什么的。只是话由当今天子开口,说起秘密之类的事难免就涉及到宫闱中的密事和一些大事。有些东西,不知道远远要比知道的安全。萧错本能便想逃避。
然而皇帝面目虽保持平静威严,眼神却泄露出一丝疲惫,他们对视之时,皇帝仿佛能猜得到萧错是如何想的,见他似有推辞闪躲之意,苍凉的叹息了一声:“阿错,如今连你也不能信的过皇兄了吗”
萧错闻言一窒,眼看着皇帝那般失落神色,心里仿若被针扎了一下,毕竟是自小到大的兄弟,他对皇帝的感情又并非单纯兄弟之情,更多的是像父子一般,他如何能看的过皇兄那般失落
“皇兄言重了,臣弟如何会信不过皇兄皇兄是不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若需要臣弟去办什么,皇兄只管说。”
皇帝见萧错如此认真的说出这番话,且神色一如从前,便禁不住微笑了一下。道:“朕身为天子,外人看来表面光鲜富有四海,可事实上你所说的为难之事,其实是每天都在发生的。”
萧错闻言沉默,皇帝说的并没有错,拥有多大的权力,同时就有多大的责任,他身为王爷都是如此,何况一国之君
皇帝与萧错相携缓步向前,一应宫人远远伺候着,确认无人听得见,皇帝才道:“近些日朕也知道你心中对朕似有一些怨言,这原也怪不得你。”
萧错面色虽未变,但心内着实震动不已,“皇兄,臣弟”
“为兄知道。”皇帝笑着摇头。停步抬头看着绚烂的晚霞:“这段日子你有如此想法,果真怨不得你,其实是朕自身的缘故。当日北蛮之战,朕御驾亲征却在泰城一战时误入圈套,之后行踪不明。这些都是天下皆知的事,包括你在内,都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皇帝声音略显低哑干涩。似乎想起那一段经历是一件耻辱的事,但依旧艰难的开口:“当日朕中了敌军圈套,险些在北蛮之地丢了性命。也正是那时朕才发现,朕身边带着的那些信得过的人,竟一个个都背叛了朕。当时朕身受重伤,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信得过的人。当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从南疆逃回大周国土,这一段路。朕当真觉得走了比一辈子的时间还长。”
萧错大恸:“皇兄,你受苦了。”
“的确是受了苦。”皇帝幽幽道:“朕身上没有银子,又受重伤,且随时随地担心有人追杀。这一路朕打过零工。也行过乞,总之其中艰辛简直是朕生来从未想想过的,又一次得一平民女子相救。夜半时分听闻她与她家中母亲低语,朕竟。竟然鬼使神差的杀了她全家人后逃了出来。朕朕当时只以为他们是北蛮的细作。可事实上他们并不是。是朕心中害怕,听不得任何可疑的动静。”
萧错心疼的无以复加,皇兄是天子啊,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啊他哪里知道,他在东盛国扮作护院时,他的皇兄却真正在行乞。自小到大如此金玉一般尊贵的人,却被人陷害至此。
萧错抿着唇,似乎已经理解了皇帝。
皇帝叹息道:“这些都不是最可怕的。阿错,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是朕即便被陷害至此,也根本都不知道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朕回到大周,辗转回京,朕甚至不敢相信身边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在内。”
“皇兄,臣弟明白了。”萧错眨眨眼,强自将眼中热意逼退。
皇帝却道:“你不完全明白。你知道,高处不胜寒,却没有真切体会过什么叫高处不胜寒。朕自问勤勉于正事,对得起天下百姓,一夕之间却有那么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