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闻言,连忙起身,口中谦辞不断。
孙太后见状,只笑着摆了摆手,让杨氏归坐,口中有云:“都是一家人,很不必如此拘束见外。”
又打量着站在孙氏身旁不怎么言语的洪萱,开口笑道:“这便是你的幼女萱儿了吧过来哀家这里,叫哀家瞧瞧。”
洪萱闻言,下意识瞧了瞧自己的母亲孙氏,见孙氏含笑鼓励。不觉走上前去,欠身见礼,口中尊称道:“见过太后娘娘。”
“不要这么外道,你只唤哀家姨母便是。”孙太后说着,伸出手拉过洪萱的手细细端详一回。
只见洪萱年仅十二,然则自幼习武,且无肉不欢,竟长得比京中十四五岁的女儿家还要高挑一些。且因常年居于边塞之地,有骑马射箭之功,身材也不比京中闺阁女子之怯弱纤细,很是圆润矫健。
唯有一双玉手,本该纤纤柔嫩如葱白,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因常年弯弓射箭的缘故,显得有些粗糙,且手掌指节处,还有薄薄一层茧子。看的孙太后忍不住鼻子微酸,搂着洪萱便道:“我的儿,这么多年苦了你们了。”
洪萱自幼长在江州之地,虽然衣食住行不比京中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何等逍遥自在。因此她从不觉苦,反而开口安慰起孙太后来。为表自己所言属实,洪萱专捡了一些在江州时,游山逛水,秋天狩猎之乡野趣事,说给孙太后听。并沾沾自喜的提及了自己“打虎英雄”的往事,说到眉飞色舞之处,更是比手画脚,栩栩如生。比说书的还要入木三分,听得太后娘娘一会儿瞠目结舌,一会儿柳眉紧蹙,把之前那些悲伤心疼全都忘到爪哇国去了。
极致洪萱说完了好一会子,才渐渐回过神来。细细思之,不觉莞尔一笑,冲着孙氏说道:“你这孩子性格很好,生性乐天,心胸广阔,兼且心志坚强,倒不是那等怨天尤人,小家子气的。真真有其外祖风范。”
洪萱之外祖,孙太后与孙氏之父,三朝帝师孙文是也。
孙文其人,是何等惊才绝艳,龙质凤章。太后娘娘竟以先父比之洪萱,可见对洪萱的评价是何其之高。
单单只太后娘娘这一句话,待传将出去了,恐怕将来上门求娶洪萱之人,便要踏破理国公府的大门了。
杨氏不动声色地看了洪萱一眼,眸中笑容越发深邃真挚。
倒是孙氏在旁,轻声笑道:“太后娘娘万万莫要这么夸她,这是要把她捧到天上去了。不过区区一闺阁女子,何德何能与父亲相比。况且这孩子瞧着很好,其实性子左强的很。又生性跳脱,平常闹得我头都大了。”
孙太后闻言,并不以为意,只含笑说道:“女儿家合该天真活泼一些的好。这京中温柔腼腆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又有什么稀奇的。”
说着,又细细打量了洪萱一回,只见洪萱长得俊美秀目,琼鼻樱唇,眉宇间略带着几分英朗之气,遂开口笑道:“这孩子眉眼处长得像她父亲,这鼻子和嘴巴倒是和你一个模子出来的。”
孙氏接口笑道:“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孩子不论脾气性格,还是品貌长相,倒是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倒是她哥哥,还有几分像我。”
孙太后闻言,颔首说道:“像父亲好。都说生女肖父,生子肖母,是最最有福气的。”
正说话间,只听宫人来报,说周太后并皇后娘娘前来拜见。孙太后闻言,微微一笑,开口说道:“平日里也并不见她们来找我说话,今儿倒是热闹了。快快请进来说话。”
少时,只见年约四十,容色娇媚,风韵犹存的周太后带着一名气质可亲,温柔沉默,身着皇后冠服的少女步履匆匆的走了进来。两人身后,还跟着乌泱泱二十来个宫俾内侍,倒是好大的排场。
只见那周太后立在当地,神色厉然的扫了一眼殿中的理国公府三位女眷。杨氏等人早在宫人通报的时候已然起身,瞧见周太后并皇后已进入殿中,立刻躬身跪拜,恭请圣安。
周太后见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冷哼了一声,寒声说道:“免了。我可不敢受你们的大礼。我大雍乃是礼仪之邦,没有这等不守宫规祖制的的臣子家眷。”
此言一出,满殿静默。包括杨氏三人在内,所有人皆低头不语,恨不得不出一点声息。倒是坐在上首的孙太后不以为然,不急不速的扫了一眼地下雄赳赳气昂昂的周太后,以及低眉敛目做受气媳妇状的皇后,轻笑出声,慢条斯理的说道:“哀家还说呢,今儿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向来不踏我寿康宫地界儿的皇后竟也过来请安了。却原来并不是请安,是兴师问罪来了。”
一语话落,那皇后面色一变,越发展现出欲哭不哭,楚楚可怜的模样来。向着太后娘娘微微一拜,柔声说道:“太后娘娘明鉴,臣妾不敢向太后娘娘兴师问罪。臣妾只是觉得委屈。”
话音未落,已是呜呜咽咽起来。
孙太后自仁宗死后,经历继宗之反复无情,出手狠辣,母家一族悉数被流放到西南之地。熬了这么多年,又是多方筹谋,又是卧薪尝胆,好不容易才盼来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召母族并妹妹一家回京相聚。今日本是她同妹妹姊妹团圆之日,合该高高兴兴地,岂料周太后跟皇后一到,便是好一番做戏。孙太后瞧着心烦,不免冷了颜面,沉声问道:“哦,你有什么委屈的地方,说来听听”
没等皇后开口,只听那周太后抢先说道:“你这是明知故问。我且问你,宫中明明有规定,但凡妃嫔女眷入宫,唯有皇后亲眷才有资格乘坐轿辇。为什么洪贵妃的家眷入宫探视,她却求得圣上坏了规矩,也要乘坐轿辇入宫。还要在皇后家人跟前儿耀武扬威”
“今儿个太后娘娘要是不给哀家和皇后一个说法,哀家少不得要使言官奏到金銮殿上,让满朝文武替哀家评一评理”
“哦,哀家还当是什么事儿,值当你们如此兴师动众的过来问罪。却原来是这件事情。”孙太后说着,略略有些乏累的向着身侧的扶手靠了靠,一双凤眼似笑非笑的略过好似拿了她把柄一般的周太后并皇后,开口叹道:“记得当年继宗皇帝刚刚即位之时,咱们这些仁宗的老人儿过得是何等艰难。为了确保皇帝陛下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