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邈道:“那谢氏女郎我闻名久矣,窃以为并非祝英台良配”
顾恺之与刘尚值齐声问:“为何”
徐邈道:“从传闻来看,那谢氏女郎是眼高于顶。孤芳自赏之人,巾帼不让须眉、才华力压男子,而英台兄呢,也是极高傲的人,我们能与他交往是因为有子重在,祝英台只欣赏子重一人,对我等可谓爱屋及乌试想,两个恃才傲物之人能和睦相处否”
刘尚值却道:“不然,若祝英台尽展才华,折服那谢氏女郎,也能成佳偶”见陈操之在一边笑,便问:“子重以为然否”
陈操之点头道:“然也。”
顾恺之道:“那谢氏女郎的辩才我是见识过的,应该不在祝英台之下,祝英台想要折服那谢氏女郎,难矣哉,除非子重为祝英台助谈,联手则可赢下谢道韫,不过这样有点胜之不武,谢氏女郎也不服”
这时,府役来报,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求见顾公子、陈公子。
袁通自上次天阙山雅集与温琳谋议驱逐祝英台之后,一直想找陈操之相谈,得知陈操之为瓦官寺作画,而谢府也为邀请京中世家子弟参加三月十四的雅集,看来是真如祝英台所说,只有挫败他祝英台才能娶谢道韫了,在袁通看来,娶不娶谢道韫尚在其次,这个狂妄的此等氏族子弟必须教训,万一谢万石昏庸,真把谢道韫许配给祝英台,那简直就是羞辱他们这些曾经向谢氏求婚的子弟,所以他与诸葛曾暂释前嫌、同仇敌忾,知佛诞将近,陈操之的壁画也该画完了,便相约来访陈操之,提出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只要赢了祝英台,袁通和诸葛曾就各出五铢钱三十万,合计六十万钱赠与陈操之
建康赌风极盛,偔不会打这个字蒲、双陆、摊钱,好赌者趋之若鹜,史载桓温少年家贫,却又好赌,赌术不精,负债累累债主逼债,无处藏身,便求救与以善赌闻名的袁耽袁彦道,袁耽当时还在缌麻服丧,当即脱去丧服,换上便衣就和桓温去了,债主不识袁耽,就局共戏,袁耽投马绝叫,旁若无人,直上百万钱,大获全胜,探布帽掷债主前曰:“汝竟识袁彦道否”
三十九、囊中羞涩
凤凌波梳着妇人的高髻,容色白净、眼神清亮,婚后体态丰腴了一些。与夫君徐邈甚是恩爱,若是以前冯凌波对陈操之有着怀春少女朦胧的爱慕,现在则转变为温醇悠久的亲情,冯凌波没有兄弟姐妹,她把陈操之当作自己嫡亲的兄长,尤为关心义兄的婚事
刘尚值、陈操之、顾恺之、徐邈、陈尚等人在正厅赴宴,冯凌波就在小厅与小婵说话,隔帘听夫君徐邈与义兄陈操之饮酒笑谈。
小婵把自己知道的关于操之小郎君和陆小娘子的事一一告知,冯凌波既欢喜又担心,很想见一见陆葳蕤。小婵道:“陆小娘子常去瓦官寺看小郎君作画,凌波娘子可以去瓦官寺与陆小娘子相见。”
正这时听得有客来访,陈郡袁通、琅琊诸葛曾,却是来请陈操之与祝英台辩难,陈操之若胜,即以六十万钱相赠,而祝英台则要终生不娶、退出建康回会稽
小婵道:“小郎君不会赌的。老主母在世时说过不让小郎君与人赌”
冯凌波笑道:“辩难不算是赌博吧。”
小婵道:“祝郎君与我家小郎君是好友嘛,我家小郎君怎能为了六十万钱坏人家祝郎君姻缘。”
陈操之果然拒绝了,袁通、诸葛曾已听说祝英台与陈操之曾在吴郡同学,以为陈操之抹不过面子,便道:“祝英台输了辩难就终生不娶。这只是笑谈,我二人不会这么苛刻,这其实是给他一个警醒,上虞祝氏想要娶谢氏女郎,无异于痴人说梦。”
祝英台就是谢道韫、谢道韫就是祝英台,怎么可能婚嫁别人不清楚,陈操之却是明白的,但不论怎样,他都不能接受这场辩难。袁通、诸葛曾泱泱告辞。
此时已近亥时,刘尚值也告辞回寓所,相约明日赴瓦官寺看壁画,刘尚值现已搬出陆府,在朱雀门外租了一处三合院宅第,颇宽敞,还邀陈操之过去与他同住,顾恺之不许。
陈操之笑道:“我与三兄要在长康这里长住了,秦淮河畔虽有江护军赠的一片宅基地,奈何囊中羞涩,无力营建。”
顾恺之道:“子重要建宅第,我赠三十万钱,再借你七十万钱,明日我就去禀知家尊。”
刘尚值笑道:“吴郡四姓,顾、陆、朱、张,我钱唐刘氏万万不能比。我也勒紧腰带咬牙赠助十万钱吧。”
顾恺之大笑。
徐邈道:“那我写信禀知家父,赠助十万钱。”
徐氏是南渡庶族,在京口虽有些田产,但慢说与顾氏比,就是与钱唐第一大庶族刘氏比也是远远不如。赠助十万钱应是比较吃力了。
陈操之摇头道:“暂不会考虑此事,我钱唐陈家坞的方形楼堡还在负债营建,那里还有能力在建康营建宅第,若有合适的则租赁一处寓所。”
顾恺之道:“租什么,就在我这里住,莫不是三兄与子重有寄人篱下之感乎”
陈尚、陈操之连道:“没有没有。”顾悦之、顾悯之去张府拜访归来,命管事传顾恺之去相见,顾恺之见这么晚了父亲还要召见他,不知有何事,赶紧过去拜见父亲和叔父。
顾悦之道:“虎头,听说你画了一幅江东三俊图,呈来让我一览。”
顾恺之画先祖顾荣和陆机、陆云三人像,意与陆氏和解,这事他曾向叔父顾悯之和外舅张安道禀报过,顾悯之官居御史中丞,与五兵尚书陆始、左民尚书陆纳经常在台城和其他聚会上相见,却从不交谈,这在南渡的王、谢诸人看来极为可笑。顾悯之也觉得这四十年前旧怨没有必要耿耿至今,不过要不要与陆氏和解,还要等兄长顾悦之来了再定。张安道则已答应剧中干旋
顾恺之即命侍僮去书房取那幅已画成的江东三俊图来,顾悦之手捻银髯,细看画中人像,问:“陆士衡、陆士龙之像以何为本”
顾恺之道:“是陈子重向陆氏女郎借了曹不兴画的二陆像让我临摹。”
顾悦之笑了笑,点头道:“画的不错,颇具神韵,这画上的二陆拟思妇诗及画跋是谁所书”
顾恺之道:“是陈子重所书。”
顾悦之道:“画跋寥寥数语。述顾、陆二氏友谊,让人追思怅惘啊。”
顾悯之道:“兄长之意若何,陆氏可和解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