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并未大闹半山亭,悄立一边妙赏,看看陈操之又看看王献之,觉得二人的容貌好比春兰秋菊各擅胜场,陈操之俊朗,王献之秀美,心道:“若得此二人为夫婿,亦无憾”又想:“女子不能一身而嫁二婿,陈操之、王献之只能选其一,选谁”贪看良久,意不能决。
就在这时,数匹快马自建康方向驰来,插进送行人群,顿时人情动,片刻后,便有人疾奔上山,却是中领军桓秘,急唤道:“大王大王”
桓秘如此匆忙,定有大事发生。会稽王司马昱迎下台去,问:“桓领军,何事”
桓秘道:“台城急报,皇帝饵长生药过多,至中委,在宫中发怒狂叫,宫人辟易,莫敢近前,请大王速回台城省视。”
司马昱长叹一声,问:“报知崇德太后未”
桓秘道:“就是崇德太后命人请会稽王速回台城。”
司马昱便随桓秘下上,走了几步,记起女儿司马道福还在亭上,便回头道:“道福,快随我下山。”
司马道福又惊又喜的问:“父王,那我暂不去荆州了吧”
司马昱道:“即刻启程。”
司马道福好生失望,应道:“好吧,女儿这就启程去荆州。”目光从陈操之、王献之脸上掠过,缓缓步下半山亭。
江思玄、陈操之这时已经推枰而起,这棋不能下了,江思玄是护军将军,皇帝发此狂疾,他自然要去台城喉旨,万一皇帝驾崩,拥立新君更是不能落后。
江思玄向陈操之一点头,说了声:“改日再续此局。”大步下了半山亭。
陈操之并无官职,无须去台城候命,不必匆忙下山。皇帝司马丕饵药中毒是陈操之早就知道的,这缘于他前世的知识,记得司马丕是改元兴宁后才发病的。发病后还拖了一年时间方才驾崩,现在是隆和元年,历史已改变,司马丕提前发病了
陈操之一面收拾棋子入闼,一面想道:“16c○难道是因为卢辢之事到了皇帝司马丕,司马丕非但不知警醒,反而要加大剂量服食三仙丹,看来司马丕这皇帝是做不长了”见王献之已然端坐一边,便问:“子敬兄亦喜围棋”
王献之道:“我不会围棋。”
陈操之微感诧异,心道:“不会围棋那你在边上看什么呢”
王献之转头四望,说道:“此地甚美,左太冲诗曰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在这亭上对弈,极风雅。我不会围棋,但听落子声亦感兴味盎然。”
陈操之微微一笑,说道:“子敬兄可谓胜亦欣然败亦喜,超然棋外也。”
足音细碎轻快,陈操之转头看时。却见新安郡主司马道福去而复回。奔得急,有些气喘,胸脯起伏,在亭外立定,指着陈操之道:“你等着,我必嫁你”说罢,似乎也知道害羞,满脸通红,转身快步下山去。
陈操之愕然,赶紧回头看王献之。王献之一副超然淡然的样子,颊边微笑意,与先前观棋一样,对局者费尽心机,他只听落子声,不关胜负,体会幽趣
陈操之站起身,朝山道上望。新安郡主已经不见,山下人群一分为二,郗超、高崧并未回建康探望皇帝病情,依旧去姑孰,送行的百官则纷纷回城。
陈操之真是啼笑皆非,方才他在为王献之担心,同情王献之为抗拒新安郡主的婚事而自残双足、怜惜郗道茂被逼离开乌衣巷的凄惨和孤苦。万万没想到司马道福矛头一转冲着他来了,“你等着,我必嫁你”这是什么话,这语气简直是寻仇啊,好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陈操之心道:“真是岂有此理,难道我要代王献之遭罪我虽不忍王献之被逼与郗道茂离婚,但也绝没有崇高到到舍身相代,这司马道福想干什么,以后逼我与葳蕤离婚娶她。绝无可能,我不是软弱的王献之。王献之与郗道茂离婚既是皇室的压力,也有家族内部的压力,郗道茂父母双亡,郗超后郗氏衰微,疼爱她的姑母郗璇也已去世,郗道茂只有被逼离开,但我与葳蕤不同。陆氏乃江东氏族,在江东的势力非郗氏可比,我也绝不会有来自家族的压力,至于新安郡主想要成为新安公主,那也得等她父亲司马昱当上皇帝才行,还有,只要桓济不与长兄桓熙合谋妄图除掉其叔桓冲,桓济就不会被流放长沙,新安公主也就没有理由和桓济离婚,因为桓温去世后的二十多年,桓氏势力依然强大”又想:“可我现在尚未与葳蕤成婚,三年之期,任重道远,莫不要桓济急不可耐要除掉他叔父桓冲。早早的就流放,然后新安郡主离婚。而我尚未婚,陆始坚决不肯让葳蕤嫁我,会稽王司马昱反倒是说过本王若还有适龄女也想纳操之为婿这样的话,若司马道福离婚后一意要嫁我,那真会成为我的大麻烦”
王献之见陈操之蹙眉思索,便安慰道:“子重兄也莫烦心,新安郡主言语无忌建康知名,她已嫁了桓仲道,如何还能嫁你,说笑而已。”
陈操之真是有苦说不出,现在反倒要王献之来安慰他了,世事难料啊,熟读世说新语又如何。谁会想到新安郡主矛头会转向
陈操之笑了笑,说道:“新安郡主可能是认错人了。”
王献之一愕,问:“错认谁了”
陈操之不答,说道:“子敬兄,令尊逸少公兰亭诗云仰观碧天际。俯瞰渌水滨。廖阙无涯关,寓目理自陈。大哉造化工,万殊莫不均。群籁虽参差,适我无非新真佳句也,在下时时吟诵。”在心里对自己说:“陈操之,时不我待,你要更加努力啊。”
陈操之回到顾府,顾恺之已开始画江东三俊图,现在顾荣、陆机、陆云的画像都有了,顾恺之熟习揣摩,要画出人物的神韵。
傍晚时,顾悯之从台城回府。说皇帝司马丕昏愦不能视事,百官才、奏请崇德太后褚蒜子再次临朝摄政。
次日是清明节,陈操之与三兄陈尚一早带着小婵和冉盛等人出清溪门,向南遥祭钱塘陈氏先祖,小婵、冉盛等人都是恭恭敬敬祭拜。
小婵想起老祖母的慈爱,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说道:“操之小郎君。幼薇娘子和宗之、润儿此时也一定在祭奠老祖母,扫墓、踏青,也会想到我们吧”
陈操之向南遥望,云山茫茫。思乡思亲之情浓郁,轻轻念诵道:“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经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
冉盛问:“小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