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五十步后队距离,任何木盾都挡不住高速射出的弹丸。第一击,毙其一半;三连射,二千精兵十亭去了九亭。
短短五息,三轮射击后,包括王宪在内的左校精兵灰飞烟灭。而最前面正起劲破坏工事的炮灰兵如鸭子听雷,全傻了。数息之后,全队崩溃,狼奔豕突。
枪声此起彼伏,火光明灭,每一次喷吐火焰,都带走一条性命距离如此之近,命中率想不高都不行。
这是一条血肉之路,也是一条尸路,面积不大的山坡每一寸都被鲜血浸润,满目尸体不见黄土。两个不过百尺的普普通通山头,此刻直如鬼域。
八千士兵,逃回来不足三千,许多人带着伤,别说再战,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
“龙火龙降世啦”
观战的王匡军那边不知谁喊了一嗓子,顿时引起一阵骚动。随后恐慌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扩散,战场上开始出现逃兵,而且越来越多,止都止不住。
不知所措,是刘秀此时内心的真实写照。他不是没见过火枪,也亲手开过枪,但从没想过,几千支火枪,在精准的指挥下所展现出的威力是如此之恐怖。眼前的战争模式已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识,他已不知该怎么办,更不知接下来要怎么打。身后一众将领,也是集体失语。
浑身浴血的军司马铫期,跌跌撞撞来到望楼下,号泣伏拜:“铫期无能,请主公行军法。”
刘秀长叹:“次况铫期字,敌劲如此,非战之罪”
刘秀正想着如何给铫期开脱,突然被一阵鼓噪打断,而且有越来越大声的趋势。刘秀一惊抬头,脸上的表情也如同身后诸将一般,变得说不出的怪异。
新汉军,他们又想干嘛
产水与霸水河面上,各出现二十余条大船,一看就是从昆明湖弄来的新朝水军船只,但此刻却高高飘扬着新汉军的赤色大旗,尤其那硕大的“甘”字将旗分外醒目。
刘秀的智囊冯异忽道:“撞桥”
刘秀打了个激灵:“没错不对霸水上有桥,但产水无桥啊,为何”
在几十万双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甘承祖一抹大胡子,豪笑冲天:“儿郎们,让土鳖们开开眼”
早已饥渴难耐的炮兵们齐声大喝:“起”
霍霍霍霍霍霍
炮衣扯下,露出一门门型号不一、口径迥异的青铜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分别指向刘秀军左翼与右翼。由于这两翼过于靠近河岸,结果成为炮击首选目标。
轰轰轰轰轰轰
火舌喷涌,声如雷霆。子母弹、开花弹、葡萄弹、六斤弹,漫空呼啸,铺天盖地,把整个战场变成血池火海。
当一枚六斤弹呼啸着命中刘秀所在的望楼,这场合战的命运最终被锁定。
这是热武器对冷兵器的碾压;这是新战争模式对旧战争模式的颠覆;这是一支征战中亚、横扫西域的百战精兵,对一支农民军亮出的锋锐爪牙。
后世伟人那句话说得好“枪杆子里出政权”。
枪炮轰隆声中,一个新的政权,即将诞生。
终章故国重游
王莽、王临、王邑、王巡等新朝君臣在霸城门说是观战,其实啥都看不见。只闻隆隆之声不绝于耳,一个个面露惊容,不知所以然。
驿骑往来战场与长安,穿梭不休,前方战报流水价传来。新朝君臣那种紧张,比前线指挥的张纯诸将帅更甚。
听闻两军排阵,贼势甚大,新朝君臣无不忧心忡忡;待听到刘秀军发动攻势,而新汉军毫无动静,新朝君臣更是惊怒唾骂,纷纷斥问“公孙铁骑何在为何不侧击敌翼”
可惜,他们的责问与诉求,通通被前线挡回。新汉军态度明确,想了解战争进程可以,想干扰指挥,呵呵
接下来驿骑通报突然中断,把新朝君臣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还以为是被新汉军留难了。事后才知,其实是驿骑看傻了,后来,更是被那流星火雨一样的炮击吓呆了。
新朝君臣也不需要驿报了,他们眼睛看不见,但耳朵听清清楚楚,那响彻天地的绵密枪声,那惊天动地的隆隆炮击,连长安城都为之震颤,可想而知战场之恐怖。
长安十数万百姓蜂涌登城,高呼“雷神降世”,望东而拜。
半个时辰之后,枪炮声渐渐稀疏。远远一背插三角信旗的驿骑飞驰而来,到得白玉长阶下,滚鞍落马,跌跌撞撞奔上城门,边跑边用沙哑的嗓子竭力大喊:“大捷大咳咳大捷”
军报呈上时,王莽已顾不得保持帝王仪态,一把抢过,展开,眼睛瞬间睁大,下一刻,老泪纵横,白须颤抖:“贼,败了”
大司空王邑接过军报,在簇拥过来的朝臣期待目光中,激动念道:“贼刘秀部遭汉军炮击,全军崩坏。刘贼及诸贼将所在之望楼中弹坍塌,诸贼首或殁于乱木之下,或没于乱军之中,侥幸者寥寥。贼王匡部胆寒,不战而溃,被汉军强骑衔尾追杀,伏尸数十里”
王邑念到这里,嘴唇直抖,颤声道:“二万破二十万”
太子王临抚掌狂笑:“昆阳之事重演矣然主客易势,贼终咽苦果。痛快痛快哈哈哈”
昆阳之战,四十二万新莽军,只因主帅轻敌,只以一万人马迎战,结果战败,副将被阵斩,就造成全军崩溃。此时更始军的情况,也是一毛一样。现世报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痛快,无怪乎堂堂太子也为之失态。
这一刻,新朝官员几乎都沉浸在巨大欢喜中,弹冠相庆,跣足而舞,远比太子更失态。
狂欢的人群里,却传来一声不合适宜的叹息:“太阿倒持,强汉入室,是祸是福,犹未可知。”
这叹息声虽弱,却如雷贯耳,群臣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