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府的晨雾裹挟着檀香渗入停尸房，林晚的鱼鳔手套在青砖地面投下摇晃的暗影。解剖刀尖端凝着血珠，在她脚边洇出细小的红梅。那具本该缝合完整的无头尸体，此刻胸腔竟又渗出黑血，顺着停尸台的沟槽滴落。

\"林姑娘可需协助？\"

老仵作孙柏苍哑的嗓音惊醒了她的恍惚。林晚迅速将解剖剪藏进袖口，昨夜穿越时的嗡鸣仍在耳蜗深处震颤——那是她在现代实验室最后听到的声响，青铜编钟与核磁共振仪诡异地共鸣，再睁眼便躺在盛满冰块的柏木棺旁。

尸体脖颈处的断面吸引了她的目光。暗红色纹路在晨光中泛起金属光泽，像某种古老器皿的锈蚀痕迹。她忽然记起导师曾展示过的商周青铜蟠螭纹，那些盘曲的龙蛇总在尾部收束成螺旋状，而眼前这道纹路却在中段戛然而止。

\"验尸录在此。\"孙柏递来的宣纸还带着药铺的沉香味，蝇头小楷记载着\"流民斗殴致死\"的结论。林晚的指尖抚过尸体右手的茧痕，细密的纹路让她想起医学院标本室那些常年握手术刀的手骨。

当她的银针挑起喉部碎骨时，木门被劲风撞开。开封府总捕头赵崇的玄铁腰牌擦着尸台掠过，刀鞘上九道金线昭示着皇城司特使的身份。

\"死者舌骨呈45度骨折。\"林晚的声音在空旷的停尸房激起回音，她故意将银针转向光照处，\"甲状软骨上角断裂，但颈部无索沟，应是棉麻织物压迫致死。\"

孙柏的陶制药杵突然落地粉碎。老仵作踉跄着后退，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被剖开的喉管：\"《洗冤录》从未记载此法...\"

\"城南杏林堂。\"林晚突然转身，尸体腰间的玉带扣在她手中泛着幽光，\"能用艾草灼烧虎口抑制手抖的针灸师，全汴京城不超过三位。\"她将死者拇指内侧的焦痕展现在众人面前，那个微妙的角度正是现代外科医生练习腹腔镜缝合时的持针手法。

赵崇的佩刀突然出鞘，寒光映出林晚后颈的冷汗。刀尖悬在她眉心半寸：\"姑娘对御医世家的秘传手法倒是熟稔。\"

尸台下的阴影里，林晚的左手正悄悄摸索着穿越时掉落的警官证。塑封夹层中的声波记录仪突然发烫，与昨夜穿越前的共振频率产生微妙共鸣。她尚未察觉，自己右手虎口处正浮现出与死者如出一辙的艾草灼痕。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僵持。年轻衙役捧着鎏金檀木匣跌跪在地，匣中半枚青铜蟠螭佩泛着诡异的青绿。林晚瞳孔骤缩——那缺失的螺旋状尾部，正与她腰间玉带纹路完美契合。

冰鉴里的尸血突然沸腾般汩汩作响，在青砖上蜿蜒出奇异的卦象。赵崇的刀锋微微偏转，映出窗外某个窥视者的衣角，金线绣着的蟠螭纹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城南杏林堂的焦木在暮色中支棱如骨，林晚踩着满地《千金方》残页迈进废墟时，终于明白赵崇今晨为何放任她参与查案——这座汴京最负盛名的医馆，早在案发当日便化作白地。

\"未时三刻起的火。\"赵崇用刀鞘挑起半融的铜药炉，靛蓝官服上蟠螭纹在余烬中泛着冷光，\"掌柜与学徒共十二人，烧得连喉骨都验不出。\"

林晚的鱼鳔手套抚过焦黑梁柱，突然在东南角的灰堆里凝住。她用银簪拨开碳化物，三枚青铜针赫然显现，针尾的螺旋纹与尸体玉带如出一辙。

\"这不是灸针。\"她的声音有些发紧，\"现代手术室用来固定粉碎性骨折的...\"惊觉失言时，赵崇的佩刀已抵住她后心。

残阳突然被乌云吞噬。老仵作孙柏颤巍巍举着油灯靠近，昏黄光晕里，青铜针表面的铭文渐渐清晰——\"宣和三年御制\"。

惊雷炸响的刹那，林晚看见赵崇瞳孔骤缩。这个年份像柄薄刃剖开时空，二十年前先帝暴毙那晚，太医院呈上的续命丹匣内衬，用的正是这般铭文。

\"大人！\"衙役的惊呼从地窖传来。林晚率先冲下石阶，却在最后一级僵立当场——整面东墙嵌着青铜锻造的人体经络图，涌泉穴位置赫然是个量子纠缠符号。

她的警官证在此刻剧烈发烫。声波记录仪自动播放的音频与地窖某处产生共鸣，那些青铜穴位突然开始旋转，组成与尸体脖颈处相同的蟠螭纹路。

赵崇的刀锋贴上她脖颈：\"林姑娘似乎对此机关颇为熟稔？\"

地窖深处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林晚突然发力撞向\"百会穴\"位置的青铜凸起。在众人惊呼声中，她贴着赵崇耳畔低语：\"想要真相，就让我触碰你腰间那枚完整的蟠螭佩。\"

黑暗吞没视野的瞬间，林晚看清了赵崇骤然苍白的脸色。他飞鱼服下的玉佩温热异常，纹路正与她穿越那夜实验室的青铜器拓本完全一致。

御药局的青铜门在月蚀下泛着血光，林晚腕间缚着的铁链随步伐叮当作响。赵崇用蟠螭佩抵住门环时，她看清了玉佩背面的英文刻痕——那分明是现代刑侦局证物编号。

\"此门三十年未启。\"赵崇的声音在甬道里异常沉闷，\"当年先帝饮下续命丹当夜，十七名试药太监全身骨骼...扭曲成螺旋状。\"

林晚的警官证突然悬浮而起，塑封层里的声波图谱与门内某种频率共振。当锈蚀的门枢发出呻吟，她看见此生最诡谲的画面：三百具水晶药柜在幽蓝磷火中浮沉，每格都嵌着与现代手术器械别无二致的青铜器具。

\"死者舌苔有汞斑。\"她挣开铁链冲向东南角的冰玉柜，\"但真正致命的，是这个——\"冰裂瓷瓶里的黑丸散发出异香，与她穿越前解剖的死者胃容物气味完全相同。

赵崇的刀柄突然压住她掀开瓶盖的手。暗处传来机括轻响，十二尊药王铜像的眼珠同时转向他们。林晚这才发现每尊铜像的百会穴都嵌着杏林堂地窖同款的青铜针。